“小蝶，真的是小蝶！”莫峰激动极了，他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抱出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可同时他好像不能动，也不能停止施法。

即使我不懂，我也知道，面前的这只是一缕残魂，甚至不完整到随时可能会消失似的。

“小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梁庆，是你的庆弟！”

果真，莫峰以前不叫着名字的。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见到小蝶，复活小蝶，可他的计划中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最后他觉得没有任何希望了。

大概就像他说的，他觉得我还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便想见我最后一面，然后就这么自尽而去，但因为我的一句无心之言，给了他微妙的提示，让他知道从哪里下手，这才把小蝶的残魂给唤出来。

只不过，即使唤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样子，连十几分钟都坚持不了。

小蝶的目光很是呆滞，显然是没有任何思想，也记不起莫峰是谁的。

更加恐怖的是，莫峰竟然在小蝶主动靠近过来的那一刻起，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不一会，小蝶到了他面前，他整个人也变得无比苍老了。

可此时此刻的莫峰根本就不在意，他诉说着许多许多和小蝶之间的故事，以及这么多年来的思念。

“小蝶，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我是可以救你的，只要我再早那么一点点……”

“可是我去了之后，你死了，就吊在房梁上，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无助和不舍，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自尽的。”

“小蝶，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办法，想看到我们未来的结局，想借尸还魂，哪怕是一年甚至一天我都愿意，也在所不惜。”

“小蝶，曾经在监狱里时，外公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当初她只是给了你一块馒头而已，你这么毁掉自己的一生，执念于此真的值得吗？”

“我的答案是，值得。因为你给我的不止是那一块馒头，还有那一束我从未见过的光……”

“小蝶……我……”

咚——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钟声，反正这一声响动也着实吓了我一跳，似乎在提示着时间到了。

瞬间，他们的身后隐隐约约的浮现出戏台，台上唱的正是那曲《牡丹亭》，唱戏的这些人正是小蝶父亲的那个戏班子，颇有几分送行的意思。

最终，莫峰话没说完，就此合上双眼。

小蝶主动靠在莫峰身上，两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过，溅在莫峰苍老的手臂上，最后也没了任何动静。

台上的戏，借尸还魂是一个圆满的大结局，而台下，则是一场令人唏嘘的悲剧。

我猜，莫峰最后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应该是“我喜欢你”……

大概这就是向天借命的代价，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等价交换，当你渴望得到什么妄想的结果时，命运向你索要的利息，恐怕真不是个人能够承担得起。

我更是没有想到，最后竟是我送了莫峰的最后一程。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但这似乎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在看到他彻底消失，我心里瞬间如释重负，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可我要怎么出去？

而且，从一开始我似乎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啊？

还没来得及慌张，我的脑海里就突然出现了莫峰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小月，作为你的亲生父亲我不合格，也不配，这辈子终究是我欠下的罪孽太多。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逃离顾长安身边，并且拿到他手里那串菩提珠子，墨淮卿的生灵就被封印在那串珠子里，拿到珠子你去狐族找胡泠柔，她肯定一直在恢复墨淮卿的真身，这样墨淮卿或许就还有一丝机会能活过来。务必记住，离开顾长安，小心顾长安，因为他……才……是……”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我根本就听不到了。

但莫峰说，那个叫墨淮卿的人，生灵被顾长安封印在那串很重要的菩提珠子里？

顾长安为什么要封印人家？

墨淮卿又究竟是谁？

妖王真心……墨淮卿……胡泠柔……

胡泠柔我倒是记得，她好像是狐族圣女，可我为什么会认识狐族的人？

还有布谷也是狐族的鸟，我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狐族之间究竟有什么牵扯？

莫峰说，让我远离顾长安身边，远离顾长安……

原本已经消除的疑虑，在此时又突然在我心间弥漫开来。

我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却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就在此时，一直在我怀里很乖的染染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也将我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下一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什么，就感觉身子被人猛地向上一扯，就以飞快的速度向上移动。

“啊——”

我又是一声尖叫。

“小月，小月，怎么样？有事没有？”顾长安焦急又温柔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惊恐，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推开了他。

顾长安不解，但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过来扶我，“小月，你到底怎么了？”

怀里的染染一直在哭，导致我的思绪在混乱中瞬间梳理清楚，也更加明白此刻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意味着我们都有危险了。

我还好，但是外婆和染染呢？

“莫……莫峰，是莫峰！”我故意惊恐地将话题引到莫峰身上。

果然，顾长安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非常凝重，“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用力咽了咽口水，“死……死了，他还有小蝶，还有那些戏班子的人，好多鬼魂，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这时候没有别的办法让顾长安打消怀疑，他也清楚莫峰都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在听到我和莫峰见面之后这么紧张的吧？

但经过我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他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已经回来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出去这么久的，我以为莫峰不会再回来了。”顾长安将我带进他安慰的怀抱。

很温暖，也很冰冷。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那种恐惧之意是无法消除的。

半晌，顾长安将我从怀里拉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我，“莫峰真的死了？”

我用力点头，“好多人都死了，他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特别可怕的老头，老得不像话，就在我眼前和小蝶相拥一起死了，还有那些人，都死了，都死了！”

见我情绪这么激动，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得让我赶紧抱着孩子回房间休息。期间一直在问莫峰到底有没有和我说别的，而我也清楚自己不能那么笃定地回答没有，只能一次次装疯卖傻，反正现在有这恐惧的由头。

最终也成功地抱着染染回了我们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