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里还是有急救药品的，但林雾拒绝了令琇给她拿，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她走了。

房间里，林雾差不多喝了近两瓶红酒，脑袋有些昏沉。

她没管地上的浪迹和刺激的酒味，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拉开抽屉，拿出任珂的那把短刀。

刀刃依旧锋利，林雾定了定神，往腹部原有的伤口再划了道。

这次她没有擦掉血迹，也没有管伤口，将刀往地上一扔，往后倒在床上。

外面。

令琇将出古堡的大门，往前一看，不由得停住。

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人背对着她望深沉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是梵。

令琇掐了掐手心保持清醒，走了过去。

才走近，男人便发觉到了，淡淡出声：“她和你聊了什么？”

令琇脸色也淡：“还能是什么，她实际不想进冰狱，也不想听你的，这你不是很清楚吗？”

男人回过头来，幽幽的看着她。

令琇道：“是，她倒也想把我撬过去，试图劝说我帮她对付你。”

梵这才开口：“你答应了？”

令琇双眼盯着他，却是问：“任珂死了。我知道是你亲手杀了她，她死的时候，你有难过吗？你当时下手有不舍过吗？”

男人语气不是很在意：“这和今晚的事无关。”

“不，有关。”令琇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我想你一定答应过任珂，会给她她想要的。就如答应我一般。可你最终还是杀了跟你那么久的她，所以我对于你竟然想让我跟着暗声去冰狱送死，也不意外了。”

梵微眯起眼，“所以你是决定和暗声合作了？她既然想动手，也就是有万全的把握？那她都做了什么？”

“我没有答应她。”令琇冷声说，“她都已经被你关在这儿了，还能做什么？”

梵低呵了声，显然不信。

令琇就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如果我能够活着能冰狱出来，往后我不再是杀手城的人。”

梵眉头蹙了下，没有说话。

令琇也没有再看他，绕过他径直离开。

梵还站在原地，没一会儿，林间暗藏着的亲信出来了一人，快步到他身边，低声道：“主子，要派人去监视着令琇大人吗？”

梵神色不明，道：“不必了。你们盯不住她，她会发现，要甩掉你们也不是做不到，没有必要。”

他若有所思的喃喃：“想带着杀手城的秘密离开杀手城，看来，她是真的没有答应暗声……”

突然——！

古堡里灯光大亮，有惊慌失措的人声传来！

梵注意到了，立马进去。

一楼几个佣人着急慌忙的带着药箱往楼上冲去。

梵叫住一人：“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见是他，更慌了，颤声道：“令琇大人走后，有值守的人去看暗声大人，却闻到暗声大人的房间里酒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进去就发现暗声大人不知哪儿来的刀要自尽，腹部有很吓人的伤口……”

梵还没听完就变了脸色扭头冲跟进来的下属低吼去带医生来，自己大步冲上了楼。

他知道林雾住哪儿，进去就见几个佣人围在床边，手忙脚乱的处理。

走近了，更看到床上的人脸色煞白，地上已经氤氲开大滩血迹，再往旁边看，就是数个酒瓶杯子等狼藉。

梵很快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短刀。

他认得，那是任珂的。

当日林雾留下，他见她神色不对劲，不想刺激她过甚，就没有说什么。

却没想到，她竟然用在今日？！

佣人们见他来了，更加慌张，处理血迹的手都在发抖。

男人看到床上的人疼的下意识皱眉头，怒道：“仔细小心点，别弄疼了她！医生马上就会来，你们先做好紧急处理，要是有个万一，你们也别活了！”

佣人们一听，差点腿软。

这时，林雾似乎醒了，闷哼出声。

梵立马上前，看到她果然睁开眼。

“暗声……”

林雾仿佛清醒了点，冷着脸不管抓到什么都砸向男人，还有床边的人，勉强道：“滚！用不着你们管，我死了正好……”

梵眼底涌出怒意，推开佣人到床边，一把按住乱动的林雾。

“你要是有事，你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咬牙威胁，看到小姑娘也被激起了气性怒视他。他直接一掌劈在她后颈弄晕她，寒声道：“快点给她处理！”

说罢出去。

但他没有离开古堡。

亲信很快带来了五六个医生，一并进房间。

没一会儿，有个人出来，硬着头皮告诉梵伤口太深太大，需要缝合，并且短时间里最好别挪动，好好卧床静养。

梵脸色阴沉，冷笑出声：“原来不是活够了，是想借此不去冰狱……”

周边人恨不能把头低到缝儿里去。

梵看向医生，“给她用最好的药，多开些止痛剂，足够不妨碍活动的量。”

医生愕然，不敢说什么，点点头。

……

林雾是真昏迷了。

终于醒来时，窗外已天光大作，不知道什么时辰。

她头痛欲裂，房间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也让她难受，余光瞥见床边正有个横杆，上面的药沿细管垂下，针头没入她的手背。

林雾倒不意外，随意一扫，目光忽的顿住。

不远处窗边，男人抱臂倚着，在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神极冷，连带着周遭空气都凝滞，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林雾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这气氛消弭在林雾的主动开口中，她道：“看你的样子，你该不会整晚都没睡吧？要不是我知道你想要我死，少不得得误会你多舍不得我在乎我呢。”

梵竟然被这话激怒了。

他猛地站直几步过来，出手攥住林雾的脖颈，稍一用力，就看到林雾苍白的脸颊因窒息而染红。

但林雾眼神毫无变化，依旧冷静而讥讽。

快要昏厥的最后一刻，男人才终于松开手。

林雾剧烈咳嗽起来。

梵用力闭了闭眼，“你就怎么想死，醒后看到我救了你还很失望，还要作死，连挣扎都不挣扎？！你，”他硬挤出声音，“你就宁愿死都不愿意去冰狱帮我吗？！城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向着他？！”

林雾终于缓过来了，但伤口还很疼。她冷着脸道：“你说呢？”

男人死死盯着她，须臾，他一字一顿的问：“我只问这最后一遍，你到底是因为想杀我却发现没有办法了才……还是因为向着城主？”

林雾蹙眉：“有什么区别。”

男人在床边坐下，一夜没睡的他眼里满是血丝，更显骇人。

“后者，我真的会杀了你，如你想的，一点不舍得都不会有。”

林雾无语，“说的好像你原来没有让我去死的意思似的。”

“……我没有。”梵声音有些哑了，“我认识城主那么久了，已经算很了解他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确定他重视你，他不会动你。你去冰狱，比想的要安全的多。”

林雾微怔。

梵问：“是因为城主吗？”

林雾没有说话。

梵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从外套兜里拿出两张照片，出示在林雾眼前。

林雾脸色微变。

照片上的人是岭南一起过的白京、顾姒音，还有旬老。

“我想他们应该只是你在乎的人中的几个。”梵把照片放在床头柜上，轻描淡写道：“抽屉里有足量的止痛剂，够你行动。晚上，我要见到你出现在冰狱外。”

他说完起身。

林雾倏道：“晚上，陪我，一起吃顿饭。”

梵脚步一顿。

林雾冷冷道：“你总要见到我用止痛剂，才放心我真的听话，不是吗？还有医生，晚上叫他们来给我换药，不要妨碍到我行动。”

她抬头看向男人，“一顿饭后，你我过往交情断绝。”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良久，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