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青带上工具跟着走。

这还是自结婚那天第二次来会计家。

田立学本就长得白净，在小学当了半年老师更添斯文，现在见大嫂带着人回来，迎上来，温和有礼的说，“林医生来了，这边走。”

林言青心里闪过一丝奇怪。

吕婶儿从屋里出来，焦急的忙掀开帘子迎人，“林医生，快……快给老二媳妇看看，出了好多血。”

林言青看着蒋霞躺在炕上，脸色苍白虚弱冒着汗，汗水打湿了鬓发，挺着肚子，难受的蹙眉咬着唇。

身下，有血水滴滴答答渗出来。

林言青顾不上想其他的，取针在她身上先止血，摸脉判断情况，“烧盆热水来。”

“诶，有烧好的。”吕婶儿搓着手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上忙，听到这话赶紧回。

林言青取了参片给她含在嘴里，“来个人，帮我按住她。”

吕婶儿和王凤娟上前一人一边按着，林言青跨坐在蒋霞身上，手上巧劲，帮忙推正孩子头位。

“啊……疼……疼！”蒋霞咬着唇呼出声。

吕婶儿欲言又止的看着林言青，，想到现在场景，到底没说话。

林言青取了针连扎几个位置，手上使劲儿，“忍着，按我说的做，省点力气。”

“来，深呼吸。”

蒋霞从看到身下出血，心就是慌得，躺在炕上感觉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逝，越来越疼心也越来越慌，迷迷糊糊好像看到进来了人，给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慢慢的好像又有了力气。

听着耳边镇定冷静的声音，像玉石，她是见过玉石的，冰凉的，又莹润，现在耳边的声音就是这种，意识溃散的时候想，玉石击撞的声音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清脆泠泠，还是叮当响……

“凝神，用力。”林言青看她要睡过去，取穴下针。

“跟着我，吸气放松，吐气使劲儿。”

“呼—”

“吸—”

“呼—”

蒋霞吃痛，眼睛睁开，看着天花板，抬头看到了站着的婆婆和嫂子，看到身上神情肃然的林言青，咬牙，手攥着床单，尽可能按她说的做。

痛，撕裂般人要被从中劈开的痛。

蒋霞眼泪涌出眼泪又收回去，尽可能调整呼吸，按林言青的指示跟着发力。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哇—”随着婴儿一声啼哭，蒋霞脱力躺回炕上，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林言青割了脐带，简单把小孩子擦洗干净包好递给一旁眼巴巴守着的吕婶儿，这才取了针收拾东西。

吕婶儿接过皱巴巴红彤彤的孩子，直接掀开襁褓，看完以后脸上的笑意更是扩大了几分，“哎呦，奶的乖孙儿。”

抱着婴儿爱不释手，皱巴的脸上溢满慈爱，看了又看稀罕的不得了，看到林言青收拾东西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人，“林医生，谢谢你啊。”给旁边大儿媳使个颜色，百般不舍的把孩子放下，从她手里接过来，“林医生，谢谢你跑这一趟了。”递过来一个封红。

“不用，婶儿。”

“拿着。”吕婶儿直接塞她手里，“这是规矩，看病你不要钱那是队里给记了工分，接生可不是。收着吧，本来是要找接生婆的，想着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没见过这种，谁知道今天那婆子被其他队请去了。多亏你了林医生。”吕婶儿得了麟孙，心情好，不仅强硬的塞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临出门的时候看到地里翠绿的青菜弯下身子顺手薅了几把，“刚长出来的新鲜着呢，拿回去吃。”

送走林言青，吕婶儿倒着腿喜不自胜的回屋，看着躺在炕上的小孩子，怎么瞧也瞧不够。

“咋样？”会计问。

“生了，没事，二媳妇睡了，小孙子也好着呢。”

“男娃啊，男娃好。”会计脸上也挂上笑，“这是咱们第一个孙辈，好，好！”

吕婶儿看过孙子，使唤大二媳收拾打扫屋子，自个去灶房煮了红糖水，卧了个鸡蛋，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来，霞子，喝点糖水，累了吧。”

一旁的小婴儿似乎感觉到母亲醒了，哇哇的哭起来。

蒋霞喝完又浓又热的糖水缓过来，无措的看着，“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吕婶儿熟练的抱起孩子，把他小脸凑到蒋霞胸膛，“孩子醒来没吃过，饿了呢。忍忍，现在通了以后就好受了。”

“嗯。”蒋霞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孩，忍受着胸.口的疼痛不适，失神的两眼散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了，要是再哭，不是饿了就是尿了拉了，你叫我叫你大嫂就行。”

吕婶儿拿着碗出去，看到门口的儿子，“怎么站这？不进去看看你媳妇？可是刚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着呢，她要是有什么脾气你让让她。”

“这就进去，娘，我知道。”田立学笑着，吕婶儿瞅了几眼，刚当爹怕是还不适应，也就没管了，还有去再收拾一下尿戒子出来，小衣服也要准备了，孩子长得快，还有鸡蛋，多攒点鸡蛋补身子，刚好秋收结束了也让老大没事去山上找点东西补补。不成，还得让老二去，哪有大伯给弟妹找东西的，不知道老二那身板去山上能不能找到吃的。

回到屋，愁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老二儿子都生出来了，这才结婚多久，你说老大两口子结婚比他们早，咋还没个动静？是不是……”

会计抽着烟，“哪能，老大说到底结婚也没几年，孩子也有讲个缘分，不急，你也别在他们跟前说，省的兄弟两个有心结了。”

“我知道。”不过心里还是发愁，结婚快两年了没个动静。

怀孕的时候一个接着一个，那到了生产的时候也是同样。

给蒋霞鸭子上架接了生，知道不仅能扎针止血还能推拿胎位，其他怀孕的生产也自然找上门来。

当然还是有在这种事上嫌林言青年轻还是大闺女不放心找接生婆的，但是更多的是出于对林言青医术的信任让她帮忙去接生的。还有接生婆林言青一起请过去的。

接生一个接着一个，一次又一次，林言青慢慢成了熟手，和接生婆的地位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接生婆陈婶儿是个六十多的老妇人，瘦小精干，走起哭来虎虎生风，带着精气神。不仅没有因为找上门来的人变少生气不高兴，还在搭配中逐渐成了林言青的良师益友，向她介绍自己接生多年的经验，也积极询问林言青方法的可取之处。

今天，又是两人一同被请到了隔壁大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