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芝当然不指望一次就能说服所有賨人，在第一次协商过后，邓芝也先后找了不少賨人首领，单独交流。

而其中，杨车，李黑，管玉则流露出犹豫之情。

双方私底下进行了一次交流。

这些人问邓芝，张谦能够给出什么好处。

“无论是刘皇叔，还是刺史大人，都不吝啬赏赐，但是，天底下没有无功受禄的说法，诸位若是愿意带领部下归降，可各得官位，钱十万，今后如立功勋，与我等封赏别无二致。另外，这阆中以东面积之大，甚至超越了一般属国，岂能受制于人？不过，刺史曾有所交代，若是尔等立下大功，刺史可说服皇叔，效仿高祖之时，将宕渠附近百余里赐予尔等，由尔等治理，每年只需象征性的缴纳一点点赋税。”

邓芝的说辞并没有吸引力，因为自从庞羲征召了一批賨人作战，然后没有履行诺言给与赏赐后，賨人已经不服从庞羲的指令，如今巴西郡东部都是由这些賨人首领治理，更别提纳税一事。

“我等与张鲁交好，可以世受富贵，更不受拘束，为何要还要投靠荆州来的小子呢？”杨车说道。

“如今賨人生活朝不保夕，时常往阆中方向盗取粮食？这也算是富贵吗？”

与外界断隔来往，他们打猎获得的东西售卖不出去，许多东西买不到，种的粮食不够吃，不少賨人都下山为匪过。

虽然张鲁与他们交好，但是只有这一条向外通道，他们的物品价格被压榨的很厉害，许多时候也不得不听凭张鲁的，为其做一些不情不愿的事情。

比如，先前骚扰阆中，让张鲁安心对梓潼出兵；还有不久前，从张鲁那换得一些钱币，投入到阆中外的集市上。

先前张谦在外筹办集市一事，其实得到了许多賨人的感激，可惜集市官吏扣留了一名賨人，使得双方矛盾一下子爆发开了。

杨车，李黑，管玉被邓芝说中了心事，只是他们不想被牵着鼻子走，“若是我等臣服，先前集市上的事情如何处理？”

“刺史说了，为首之人必须得到严惩，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留他们一条活路。”

三人摇了摇头，“他们为救族人而去，何罪之有？”

“滥杀无辜，何言无罪？”

“先前你们曾言，集市方圆百里，不因任何仇怨展开报复，因此，我们的人才敢放心大胆的前去交易，是你们的人先违背了信义。”

“你们错了，我们所说的仇怨是集市之外的仇怨，若是有人在集市内强买强卖，偷斤少两，这是集市官吏必须纠察加处罚的，我等先前只是扣留了你们的人，并未加以伤害，可是尔等是如何做的？集市之中有官吏二人死在你们的弓箭之下，更有无辜百姓死伤七人，受伤者超过二十人。”

“我们也死了人！”杨车开口道，随即又说道：“再说，我们何曾强买强卖，偷斤少两，你们凭什么扣留我们的人？”

“你们是没有强买强卖，也没有偷斤少两，但是你们用了假币，这和偷抢没有区别。”

“凭什么你们交给我们的就是真币，我们给出去的就是假币？真假难道是由你们说了算的吗？”

金属货币自古只有重量不够一说，很少有人造假。

“因为我们给出去的货币，我们认，你们可以用这货币购买我们的东西，而你们此番带去的货币，你们会愿意再收回去吗？”邓芝没有被对方的话问倒，而是理直气壮的问了回去。

“再者，我问你们，难道你们在使用这些钱之前就不知道，它们有问题吗？若我所料不差，这些钱应该是你们以很低的价格交易过来的，难道说，你们在得到它们的时候，不认为有问题？”

杨车，李黑，管玉沉默，张鲁在与他们兑换这些钱的时候，只用了不到一半的价格，他们其实也意识到有问题，但是看外形一致，重量也相差不大，于是才冒险一试，只是一开始没发现问题，后来才突然有一族人被抓了去。

“能与巴中宕渠有所联系的除了阆中也就是汉中了，这些钱是从张鲁那里流来的吧？”看三人情况，邓芝问道。

三人具是点了点头。

“这你们还不明白吗？张鲁为什么不自己使用这笔钱，而要你们来用？”邓芝一本正经的提醒道：“先前张鲁败给了刺史，此番刺史再度入川，张鲁自危之下，只好祸水东引，这是要用賨人的命换取他的太平，你们真的愿意替张鲁挡灾吗？”

听到邓芝的这个发言，三人俱是一惊。

“当初，刺史初次入川，便以数十之中，击败夔山千人之贼；而后，刺史二入川，携刘皇叔新胜之师，不过一万余人，便打得张鲁三万大军兼西凉铁骑丢盔弃甲，溃不成兵。如今，刘皇叔屯兵荆南，更新得南郡千里沃壤，兵马近二十万，钱粮充足，刺史此番入川，复带兵马一万有余，良将十数人，加上原本就驻扎在葭萌关附近的张飞将军和魏延将军，经过扩军备战，精兵数量已超过了三万，再加上广汉和阆中原有的驻军，兵马远远超过了五万之数，诸位难道真的要为张鲁做挡箭牌吗，除非尔等从此隐居深山，否则，怕是顷刻之间就要化作齑粉了。”

邓芝说完，叹息了一声。

杨车，李黑，管玉听到后，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三人对视一眼，起身对着邓芝拱手拜道：“恳请先生告知刺史，我等不欲与刘皇叔为敌，只要刺史能宽恕了我等族人先前的罪过，我等愿为刘皇叔效力。”

“口说无凭！”

“我等愿遣人随先生同去面见刺史。”

“善！”

邓芝一手抚须，缓缓一笑。

说服几家之后，邓芝安心踏上了归路。

途中，邓芝发现许多人多少都有些担忧，只有一人面色坦然，于是便问道他的名字。

“何平。”少年答道。

“可曾读过书？”

少年伸出两手，想了想，又收回去一只，

说道：“识得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