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和午餐连得太近，对后厨员工来说属实是件烦心的事儿。

“今天烧点什么呢?”这句话反复回荡在后厨员工的脑子里......

还差半个钟头就要到11点了，这时候就要进入午餐的准备环节。

今天是夫人回来的日子，餐厨部怎么说也得好好表现一下，要是得了夫人的认可，月底的绩效工资一定不少。

所以一定要提前填饱肚子，不然就只能两点后再吃了。

钱姨正倚着窗口匆匆扒饭，她刚刚大一的女儿思媛对她撒着娇儿：“每周就两天儿能和您在一起，可您呢，每个饭点儿都不能陪我好好吃顿饭！”

钱姨放下碗，说道：“咱们干这行的，哪有个准点能吃上饭。”

又问：“这周过得怎么样？”

思媛高兴地回答道：“太好了，学校吃得好，住的地方也好，地下城哪里都漂亮，设施也先进，自动化程度可高了，在那儿待上个把月，准能胖十斤......就是咱俩不能天天在一块儿......”

钱姨继续一口一个大虾煎包，往肚子里塞着，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已经不错啦，咱娘俩还能吃口热的，你瞧瞧这姑娘，空着肚子就走了。”

思媛忙放下手里的粥，端起一杯晾得正正好的豆浆送去，嗔道：“叫您不要吃这么急，回头胃又得嗳气。”

钱姨神神秘秘地指着窗外：“看！就这女的，昨儿晚上留宿在我们院儿。”

思媛透过金黄色的银杏树荫，低头向下寻去，在一众路人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显眼的女人。

只见一个栗色长卷发女子，弱不胜风地拢着剪裁立体的黑色大衣，她很用力，于是腰身被勾勒得更加纤细动人。

地下城的气温一直恒定在10度上下，穿大衣应该不会冷，只不过她还光着两条莹白如玉的小腿，因此踩着一双鲜艳的朱红色高跟鞋走得匆忙。

栗发、雪肤、红鞋、绿茵、黄叶，配上带着氤氲着微微竹香的湿润空气，任谁看也是幅动人的街景图，这是在地面上永远看不到的画面......

思媛想着地面上大家永远一副灰蒙蒙的装扮，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厚厚抓绒卫衣，语气中不免带出几分羡慕：“她可真好看啊！好像以前看过的画报上的模特儿。”

钱姨赶忙阻断女儿发散中的向往，狠狠的给了个毛栗子，训斥道：“你要死喽！你羡慕她要干什么呀？这种女人有啥好好羡慕的呀？”

思媛懵懵地摸摸脑袋，委屈道：“妈，你做什么嘛！我......我就是见她穿的好看，想多看两眼。”

钱姨猛得关上窗户，把女儿拉回桌前，急道：“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羡慕的？！”

又拿手指了指室内，低声说道：“少爷连早饭都没让她吃，就把她赶走了，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要是尊重她，至少也得留下来吃顿饭吧！让你读这么多年的书，就是让你明辨是非。”

“这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这种不自重的女人。为了钱就可以跟男人昏天黑地，回头染了脏病都不知道为什么。”

思媛乖顺地承认错误：“妈，我知道了，你千万别生气。”

钱姨看着女儿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面容，不禁放低了声音，摸摸女儿那尚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心一软，叮嘱道：“思媛，我没什么文化，说不来什么有道理的话。”

“只是女孩子不像男孩子。男人胡闹没什么。女人家要是被男人骗了，伤了你的心或是身体，都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可是丫头，要是万一......那命就没了！”

“你看妈妈又不好看又没文化，就是有门手艺，加上肯吃苦，这才挣到了来地下城的门票。”

她用手把女儿的散发理到耳后，语重心长地说：“你记着，咱靠手艺，不靠男人。你是个争气的好孩子，又考到地下城来了，咱们家就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钱姨匆匆忙忙地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口生煎包子，说道：“叫妈妈看啊，你可比那些风骚的莺莺燕燕强千倍、万倍了！记着我的话，女人这一生，一步都不能走错，啊！就在隔间里待着，等妈妈下班。”

思媛脑海中浮现第一次见到倪少爷的场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和她接触过的男孩子一点都不一样，女孩第一次体会到“风流缱绻”这个词。

繁华迷人眼啊，太多的第一次了......

思媛忍不住抿了抿唇，敷衍着跟妈妈说再见。

知女莫若母，钱姨见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她没有完全听到心里去。心里一急，又要发火。

只是想到丈夫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叮嘱过：“这丫头随你，脾气要强，也犟，慢慢得教，急了，反倒伤了你们的母女情。以后没了我，你也就只有她了。”

钱姨心中猛然一坠，强颜道：“你听妈妈的话，有什么错处，妈妈给你承担着，可你要由着自己的性子，那就没人给你在后面护着了。”

说罢，轻轻带上门，就忙着去厨房做事了。

思媛并不完全赞成妈妈的看法，当然如果她是一个容易被别人意见左右的孩子，她是没有办法从地面上的学校考入地下城的。

她不赞同的只是......妈妈认为这女子被主人轻视，殊不知主人也从未重视过她。

末世礼崩乐坏，凡事只求利益最大化，在思媛眼里，一个靠低眉顺眼的工作求生存，一个靠美色换前途，所求的不都是未来的安逸吗？

难道还分个谁高谁贵?

但年轻的她明白，否定了这份低眉顺眼就是否定妈妈几十年来的人生智慧。

所以她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