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姝姝，是我思虑不周。”

蔺辜年轻轻叹息，“那么，姝姝能原谅我么？”

大抵小姑娘亦是被那支步摇刺激，第二日便兴冲冲来他府邸倾诉少女情思……但他万万没想到，小姑娘竟说那人是他……

“蔺辜年，沈阙说是你去求的婚书，我不会怪你……你不喜欢我很正常的，反正沈阙是天下之主，他会给我寻很多优秀的男子的……”般姝垂眸，“但我……我很难过，我有点想哭……七日后，望襄亭，你若不来……我便知你心意，从此，我再也不纠缠于你……好不好？”

蔺辜年狼狈别过头，不敢看她。

喉结上下滚动。

最后不知裹挟着什么情绪，低低“嗯”了声。

般姝以为，他答应她便是心中有情，踮脚迅速在蔺辜年唇上啾了下，欢快地摆手，“蔺辜年，七日后，望襄亭，别忘啦！”

少女未看见。

男人灰白的脸色，以及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低头，猛地吐了一地的血，痛苦地弯下腰身，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

“近日阿姐为何如此高兴，平日向来不爱吃的茼蒿，今日竟也吃了许多？”沈阙修长白皙的大手撑着凌厉精致的下颌，轻轻歪了下脑袋。

般姝幸福的笑，“是呀，还有两日，我便要在望襄亭见蔺辜年啦……他定会赴约前来，我知道，他有一点点喜欢我。”

沈阙挑眉，却也没说打击般姝的话。

他心中却也憋闷。

阿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那个蔺辜年真是不知好歹！

……

“殿下，陛下一大早命海公公送来首饰说要为殿下好好装点一下。”翠玉捂嘴笑，“殿下真真是娇艳无双，这世上男人啊……一见到殿下便走不动道了……也只有蔺宰相年纪轻轻便在朝堂上手握重权，偏偏蔺宰相为人光洁，是顶顶好的君子呢！也只有蔺宰相能勉强与我们殿下相配呢！”

翠玉是打小便跟着般姝的。

般姝也并不把翠玉当作寻常婢女。

关系匪浅，不是一句简单的话便能概况的。

那日国子监是哄他们的，好叫他们知道宁昭长公主性子的确恶毒狠辣。

翠玉一点就通，当真聪明。

“快点快点，别让蔺辜年等急了……他那木头性子，都不知道派人来宫里知会一声的？”

“昨日殿下足步未出，宫里可发生了件大事。”

“什么？”

翠玉环顾四周，见没人，这才小声说。

“就是殿下苦苦等的……蔺宰相送给安阳公主的那支步摇……昨儿被蔺宰相就这么要回来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理啊？蔺宰相这么个温和无双的人，当场竟威严而冷肃，安阳公主只能吐了吐舌头，悻悻把步摇还给宰相了……安阳公主可丢了好大一回丑。”

“你听得倒细致。”

般姝拨弄了下发髻上那只凤凰展翅于飞的步摇，有些不高兴，“把这个拿下去吧，本宫才不要用和安阳一样的东西……”

“那支吧。”

般姝在堆满珠宝的红木匣子里随手指了一个最显眼的。

翠玉偷偷忍笑。

“殿下佩戴什么都好看。”

描眉，点妆，簪发，着装，欢喜，相思，望襄亭。

般姝特命翠玉以及沈阙派来保护她的一众精卫离远点……不要在望襄亭周遭徘徊……

翠玉虽有担忧，瞟见殿下脸上藏不住喜悦的神情，一阵叹息之后只能退下。

但却不敢离得太远。

只怕来不及保护殿下。

从太阳东升，到太阳西沉……

少女面上欢喜一点一点僵硬，凝结。

“为何……为何……你不来……”

翠玉等的着急，害怕般姝遇到危险，带了几个精卫悄悄靠近，看到眼前这一幕……翠玉真的心疼。

别说翠玉了，就那些自幼训练的面无表情，心无波澜的精卫都罕见的心疼。

正红色精制斗篷盖住少女的身影，斗篷末端那颗红豆似乎也在悲伤落泪。

又一阵阴风。

莹白的玉盘也变得昏暗无光。

“殿下……夜里寒凉，我们先回去？也许蔺宰相忘了，先回去问过宰相府再说，啊？”

少女重新燃起希望，“去，去问。”

“轿辇已经备好，还请殿下移步才是……”

“我要在这里等他……等到什么时候我，我累了，我便回去好不好？求你了翠玉，况且……他万一，深夜前来……看不到我怎么办？”

翠玉知晓，殿下她喜欢蔺宰相这一喜欢，便是七年……

如若那样一直下去，殿下喜欢蔺宰相一辈子可如何是好？倒不如就这一次，让公主吃一回罪，好彻底死了这段孽缘！

翠玉走后。

稀疏枯黄的树干后，昏淡的夜光下。

那个颀长清癯的身影细细簌簌，独站许久，目光不知落到谁处，叫他万般不舍，不肯离去……

日落西凉。

翠玉说，“蔺宰相昨儿去了……北洲国……”

北洲是个男权社会，但统治者是女王。

世人皆无不知，北洲女王爱慕蔺辜年已久，女王每年都派人来霁雪，只为求蔺辜年跟她去北洲，并且允诺只要蔺辜年答应，他将和女王平起平坐，平分北洲……

但蔺辜年从不答应。

后来便谢绝见客。

可，现在……他连夜去了北洲……

“可有公事派遣？”

“陛下也在宰相府，为殿下出气……陛下说，并无……公事派遣……”

最后，一丝希望也无。

般姝目光幽冷.

远处孤山白雪皑皑，池中一层又一层结冰。

好冷。太冷了……

“殿下！殿下……！”兵荒马乱。

宁昭长公主生了一场大病，数月昏迷不醒，陛下整日面色阴沉大发雷霆，降罪宰相府……蔺老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一众老臣以命阻拦……

陛下仍将蔺老关押地牢。

蔺辜年择日问斩。

蔺府一众奴才发卖边境，永世不得出。

“殿下……您再不醒……蔺老宰相就要被陛下活生生逼死了……”翠玉用暖勺慢慢润湿般姝的唇瓣，“奴婢知道，殿下嘴上如何如何讨厌蔺老宰相……实际上殿下发自内心把蔺老宰相当作长辈一样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