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赖某就直入正题了。”赖广睿收起嬉笑的颜色，转为正色道：“赖某修炼的功法是《归尘太元功》，讲究心能觉动，通神令清；可迟迟未能突破至功法的第二层，令赖某困惑不已；这门功法是我赖家祖传，无法给予孔兄一阅，只能讲述片段的法诀供孔兄揣摩，还请孔某见谅。”

“嗯。”孔有成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赖广睿想了想，说：“气之盛衰，穴之分寸.....以精气之力，独自至于太阴寸口.....故归元之气独见，以合于清明....呼吸定息，气行六寸，以循度数.....谓吐纳气，微微不粗，徐徐不疾.....”

说道这里，赖广睿颓然叹气：“赖某不明的是“盛衰之分寸”、“以循度数是几度？”、“徐徐不疾如何界定？”，以至于晋阶筑基期以来，修炼功法时，总有一种不适的感觉，难以达到合于清明的境地。”

“不止是赖兄，这也是所有求道者都会遇到的困惑。”孔有成忍不住感慨了起来，往他茶杯中添了一点茶水。

孔有成完全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也感受到他浓重的疑惑，修行即为修真，禁忌杂念和妄念的同时，还有一项所有修士都难逃的禁忌：“着意分别”。

哪怕心志再坚定，心神再清明，也难以避免陷入“着意分别”的现象。

指的是修行当中，有意无意的去追究““动触”的现象”，例如一旦察觉了运气流转，自己就有意识的去分别它，“这气会不会太弱？流转会不会太快？”。

还会产生猜测：“这气会不会太热了？会不会太寒？会不会太胀？会不会太过顺畅？”

甚至有异常反应时，发出不明真相的疑惑：“运气数个周天为何没有出现功法描述的“动触”，引气上到丹田，为何迟迟不归中？”

如此等等，都属于着意分别，容易造成意识紊乱，甚至一知半解地用意识去引领气机，违反功法的玄妙规律，造成“经络紊乱”的偏差流弊。

轻则修行进度缓慢，一旦操之过急重将导致气机发动，不可自制，形成气窜全身的乱象，也就是练功走火。

哪怕是孔有成在修行时，也会遇到功法运转的不畅和颠倒，对运气的轻重缓疾掌控不透，时常陷入着意分别的困境，只是他身怀掌天镜可以模拟推衍功法，深知有的不畅和颠倒是练功出现了偏差，但有些却是正常的现象。

不应有意去平复这种“异常”，更应该细心参悟这种想象带来的意境变幻。

赖广睿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后，轻声说道：

“家中长辈多以修炼《归尘太元功》为主，虽平日里多有指点，但体质不同，禀赋各异，事物的感知程度差别，功法的细微之处很难言传身教，这也是修行中要找些同道中人，相互坐谈论道，相互印证的意义。”

“赖某虽然比孔兄早晋阶筑基期四年，可现在却看不真切孔兄的境界，想必孔兄如今的修为在我之上，在修行上还望多多指点。”

说完冲孔有成拱了拱手，脸上挂着一丝诚恳的神情。

孔有成深知“着意分别”是一个亘古的论题，并不好回答，对于道法修行而言，每个人的客观因素和主观意识影响很大，可他日后将有求于赖家，倒也不适宜闪烁其辞。

低头细细思量了片刻，缓缓应道：“古言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我看来无非是：“返璞归真”和“顺其自然”，道藏亦有云：“道法自然便无执意，道法自然便无分别”，法自然之至理，内外恬惔，自然泰和。”

“可落实到修行时，感知时常遇到困惑，对轻重疾徐，抑扬顿挫，难以做到自然的境地，可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其涵义是要从常无中观察道的微妙，从常有中观察道的边际，以此窥视道法的真相。”

“气之盛衰虚实为不知也，随气盛衰，盛则益数，是谓因适而为真........气行六寸，以循度数.....不能依度数，量其所宜，随顺调之....至于微微不粗，徐徐不疾，皆因其气之实而疾徐以取，并非一成不变。”

“总的来说，功法可拆分为二字，功为苦工，需要修行者花费大量时间参悟；法为道法，从细微变化领悟道法真谛；急不得，急不得！”

孔有成夸夸其谈的声音，低沉、而富含真理，赖广睿也非悟性平庸之辈，顿时间萌生诸多共鸣，“因适而为真”、“量其所宜”、“疾徐以取”，在其脑海中留下深深的感触。

一时间，只觉得意犹未尽，原本有些急躁的心境，也变得平和了起来，赖广睿做了个手势：“请孔兄继续说下去。”

孔有成报以微笑：“赖兄，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脑海里已经被榨干了。”

赖广睿点了点头，脸上保持惊叹的表情：“听君一席话，胜过十年功！”

“不敢当，赖兄谬赞了，来，赖兄继续喝茶。”孔有成连声推辞道。

回过神来的赖广睿失笑摇头，知道孔有成性情就是这样，也不做过多的夸赞，转而问道：“呵呵，不知这次指点论道做几许灵石？”

孔有成摆摆手，显得十分大方：“灵石就算了吧，孔某所说之言并非针对性的解答，更像是论事的高谈阔论，也不知对赖兄是否有帮助，怎么好意思提及灵石。”

赖广睿以难得的严肃口吻说道：“不管如何，既然赖某前来请求指点，理所应当支付灵石，更何况孔兄的言论对我极为受用，孔兄就不要推托了，这灵石是一定要付的，孔兄尽管给个数。”

孔有成闻言心中颇有意动，对方的这份诚挚之心，他还是能够体会的出来，想了下后，便毫不客气的说道：

“既然赖兄这样说了，那孔某也可不客气了，其实我有一事相求，就当做抵消这次的灵石了。”

“孔兄但说无妨。”赖广睿顿时来了兴致。

孔有成沉声道：“不知赖兄有没有听闻在十四年前，曾有一位名为陆雅的女子，在我有象书屋恳求售卖《碧潮化灵诀》练气期部分的功法给她，而后诬陷孔某欺诈她灵石。”

“略有耳闻。”赖广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孔某想找到她，奈何临越山脉广阔，凭孔某一人之力，不知要寻到何时何月，所以想请赖兄帮助一二。\"孔有成冲他拱了拱手，神色如常的说道：“也不怕赖兄见笑，有些恩怨若是不能了结，孔某心念难以通达。”

“孔兄算是找对人了，我赖家以情报为营生，寻人是专业的，我赖家必定竭力而为，助孔兄了结恩怨！”赖广睿神色变得严肃之极。

同时心中亦在暗自腹诽：“看来这孔有成看似云淡风轻的模样，暗地里是一个极其记仇的人，日后万万不能得罪他。”

记仇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隐忍不发，蓄势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