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城楼上的一瞬间，时琼使劲将慕锦枫推开，怒目而视，“慕锦枫！”

慕锦枫面容温柔地看着他，“你已经很久不让我看你了，怎么瘦了那么多？”

时琼眼眶泛红，握紧手中的剑，抬手将剑对准他，“我知道，是你杀了我爹娘，慕锦枫，今天……我会杀了你。”

慕锦枫忽然笑了，“怎么快哭了？”

时琼咬着牙关，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唯独不敢看他那双漂亮多情的丹凤眼。

他怕自己会心软。

笑着笑着，慕锦枫笑声忽然停了，“动手吧。”

时琼的剑缓缓抬起，抵着他的胸膛。

可手却微微发着抖，迟迟下不去手。

慕锦枫嘴角一勾，无所畏惧地握住剑。

一瞬间，掌心的鲜血将泛着冷光的剑都染红了。

时琼眼球狠狠颤了颤，眼底忽然落下一滴泪来。

慕锦枫突然走近一步。

锋利的剑瞬间插进他的胸膛。

时琼瞪大了眼。

可慕锦枫又继续往前走。

长剑没入他的身体。

时琼握着剑的手一松，嘴唇颤抖，眼底的泪水一串一串往下掉，“你……你疯了……”

“你别过来！”时琼猛然抽出剑。

可下一秒慕锦枫又握着剑再次迎上利剑，一剑又一剑，将他的胸前扎出一个个血窟窿。

时琼眼眸红得吓人，声音颤得不像话，“你疯了……你疯了……”

城楼下，慕归泓带着一众人看着，众人都愣住了。

慕归泓喃喃:“没想到，他那么狠……”

百姓们也满脸愕然，他们从来不知那惊才绝艳的状元郎竟然敢将那十恶不赦的魔鬼二皇子这样凌迟。

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慕锦枫心甘情愿。

时琼满脸都是泪，“慕锦枫……你真的疯了……”

慕锦枫嘴角扯出一抹笑，嘴里的鲜血瞬间炸裂出一朵妖冶的花。

利剑一寸寸插入他的身体，终于他走到了时琼面前，咫尺的距离，轻而易举将时琼抱住，脑袋轻轻搭在了时琼肩上。

时琼僵硬地站着，泪水几乎被寒风凝固在了脸上。

忽然，慕锦枫抬起手，染血的掌心，一朵洁白无瑕雪花躺在鲜血之间，刹那间就融了。

“下雪了……”

“琼儿，你冷吗？”

“咳咳咳……”

突然，鲜血从嘴角涌出，染红了时琼洁白的丧服。

时琼睫毛颤了颤。

慕锦枫:“我知道你会来的，我本来……就不喜欢皇位。”

时琼湿润的眼眸睁大，“你知道……”

“知道，如果我想，谁……也不会知道今天的事。”

时琼手瞬间垂落，低垂着眼眸，“所以，你是故意的，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等着……我来……杀你。”

他睫毛上衔着雪花，脆弱又可怜。

慕锦枫忽然动了动，侧头轻轻吻着他的侧脸。

鲜血瞬间将时琼雪白冰凉的脸染红。

慕锦枫恶劣地笑了一声，“时琼，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

“可是，你欠我的，用你的一辈子还吧。”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时琼:“我不欠你的。”

慕锦枫眼神恍惚:“你是我的所有，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也不会……咳咳咳……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时琼眼球缩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可是，你不信我……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

慕锦枫喃喃着，“你怎么可以不信我……我就是为你活的啊……”

从未流过一滴泪的人，忽然温热的泪水滑落，烫得时琼瑟缩了一下。

时琼僵硬地站着，眼眸呆滞，声音轻飘破碎，几乎揉碎在了寒风里，“你杀了他们……你的人，你的玉佩……”

慕锦枫听见了，他说的任何话，他都会认认真真听的，可是他却不愿解释，执着道:“你不信我……咳咳咳……”

“时琼，从来没人喜欢我……连你也不喜欢我了……”

“如今连你也不信我，恨我，我……咳咳咳……伤心，惩罚你，永远……记得我……”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边忽然走来一人。

慕归泓看着浑身几乎都被风雪覆盖的时琼和早已死去多时的慕锦枫，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还记得曾经那个对谁都凶狠，暴虐，只有在时琼身边，才会露出笑容的慕锦枫。

时琼在他身边，永远是个受宠的小少爷，欢乐，明媚，又灿烂。

他那时就在想，那样可怕的二哥，也有那样的一面，原来也像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只是为什么那样要好的两人怎么就这样了呢……

——

多年后。

“阿哥，今日清明又下雨了，以前爹娘都不喜欢下雨的。”

时烬提着装着各种祭奠用的东西，跟在时琼身后。

那么久的日子，那个目睹爹娘被杀害，一度抑郁沉默的少年身上再次染上了光彩。

兄弟俩已经能坦然地到鹿山祭奠了。

时琼一手举着油纸伞，侧头提醒，“阿烬，你慢些走，小心东西撒了。”

“知道了。”

走着走着，时烬忽然将伞举高了些，看着时琼清冷孤寂的背影，愣了愣，以前活泼爱笑，还总是爱欺负他的阿哥不知什么时候变了。

他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总是端庄有理，威严有度。

不知道为什么，时烬觉得这样的阿哥不似阿哥了。

淡淡的悲伤忽然涌上心头。

他突然脱口而出，“阿哥，你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时琼拾级而上的动作顿了顿。

“从前……”他摇摇头，慢慢走到不远处的一座无碑孤坟前，站定。

盯着孤坟看了许久许久，忽然喃喃:“从前的我或许已经跟着他一起死了吧……”

“什么？”时烬没听到，疑惑地皱起了眉。

“没什么，走吧。”

时琼背身而去。

时烬盯着眼前的坟看了很久，才连忙跟上时琼的脚步，“阿哥，那是谁的坟啊？”

“阿哥，怎么葬在咱们家的墓地？”

“阿哥，那是咱们家的人吗？”

“可是怎么没有碑文啊？”

“我记得从前没有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