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芳看着那个身影朝着自己走来，心里禁不住一下子狂跳起来。

“大海！是你吗？”她颤声问到。

“云芳！你来了！”声音虽然比起两年前更加浑厚瓷实，云芳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大海！”“云芳！”

分别两年之久的两个相恋的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很快地，两颗心也在剧烈地跳动中，找到了彼此熟悉的节奏。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大海哥的胸膛更加宽厚有力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荷尔蒙味道，那是让自己无数次朝思暮想的味道，也是曾经让自己粉身碎骨的味道。

——云芳的身体更瘦了，依然还是那叫人销魂难忘的体香，头发更长了，胸脯子更坚挺了，抱着人的胳膊更有劲了，勒的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两年了，大海还是那个大海，让人靠着就有安全感，真想立即融化在他的怀抱里。

——两年了，云芳还是那个云芳，让人抱着就有冲动感，真希望永远这样和她拥抱下去。

“大海，你就知道我会来吗？如果我不来呢？”

“你不会不来的，除非你变了心！”

“那你为什么不早让小江和我说一声呢？”

“那就不灵了，不好使了，这是我的赌注，我赢了！”

“你就这么自信？”

“嗯！在部队我学的最多的就是自信和勇敢！”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因为你没给我写回信啊！”

“胡说，我给你写了，你没回！”

“没胡说，我没收到你的信，我寻思你都要忘记我了呢！”

“那就奇怪了，是我寄错了？但是也没退回来啊？”

“别管了，以后我会给你多多写信的，你不给我写，我也给你写！”

“在部队，我发现你还学到了一样技能！”

“啥？”

“哄人呗！嘴变甜了！”

“我才没呢！我可从没骗过你吧？”

“那谁知道啊？”

“你不相信我？”

在这寒冷的冬夜，两个相爱相拥的人，用行动和言语表达着彼此之间的爱恋和思念。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专利，青春就是资本，热烈的心就是动力，二者结合，必然就是山盟海誓的爱情。

因为重逢，寒冷的夜晚不再寒冷。这里的一草一木曾经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故事，就像夜色见证太多的悲欢离合。

在人类渺小的触感里，所有的遇见和别离，或许都只是昙花一现的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操控的现象。这种神秘的力量，它或许就是来自于我们的心底，来自于我们自己的梦境和臆想里。

在大海和云芳看来，或许只有这真实的拥抱，才是由着自己支配和选择的选项。但殊不知，这依然沦为了欲望的奴隶。

一切都是被操控着的傀儡。

在浩渺的宇宙里，渺小的我们无法去窥探和寻求太多，那些遥远的神秘，对于我们丝毫没有具体的意义。

大家只在这一天天的日子里，过着属于自己的每一天，就够了。

·

X先生当下的选择，就是只有继续暗暗地跟随着那个女子。

原因很简单：她是目前唯一和自己的真实身份有着某些关联的人。

同志会的被瓦解，杨老师的间接牺牲，直接预示着岛上革命之火的尽数熄灭，而对于自己的战友，X先生同样一无所知和无能为力。

他只有找到可以继续依靠的组织，才能让自己的存在彰显出意义。目前来看，盯住这个女子，或许就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面包，一边紧紧地盯着那女子居住的旅馆大门。

女子回到旅馆后，再也没有出来。X先生知道她接下来肯定会有动作，不管她到底是为了谁在服务，他只认那枚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的戒指。

她说那是她男人的，那她男人就是自己的伙伴，除非那男人叛变了。

不管怎么说，只有看看这个女子接下来将要联系的人，才能有可能把事情搞清楚。

X先生喝了一口水，昨天买的面包已经有些干了，有些难以下咽。

昨晚，他又在梦中回到了家乡的小山里，回到了青绿的茶园里，他看见姐姐和一些亲人们正在茶园里劳动着，他们当中，有人唱起了属于他们民族自己的山歌。

X先生的记忆有时候是混乱的，关于姐姐的印象，常常在他脑海里翻涌着。他一度觉得自己有好几个姐姐，她们确切地在他的梦境里交替变换着浮现，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切换。

眼前这个女人，他一度也觉得该是自己的姐姐，或者说她和自己的姐姐有着很多相同的感觉。

他搞不懂自己的命运，有时候，他会在心底自然地感觉到，这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或许每一个人的人生也都是早已注定好的，只是人们不知道。

这样想的时候，他会在心底感觉到一个隐约的声音，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会向他传达一些东西，指引着他一次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

忽然，他停下了往嘴里继续塞面包，因为他看见那个女子已经走出了旅馆大门。

他抬腕看了看表，九点十分。

他急忙披上外套，在确保安全距离的情况下，紧紧地跟随在了那女子身后。

女子显然警惕性很高，时不时回头向后看上几眼。

她在一座电车站停下了，不时向着左前方遥望，看样子她在等电车。

X先生悄然来到了站前的另一头。

每天早晨，他都要让自己看起来多少变化一些东西，目的就是不至于让见过他一面的人，再一眼认出他来。

这招很管用，至少对于眼前这个女子来说，是十分奏效的。

电车来了。

他快步地到了女子身后，一前一后地上了电车。

电车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那女子看起来很安静，她的侧脸更加像是梦里的姐姐。随着电车的缓慢移动，阳光有时候会透过车窗射进车里，光线打在女子的脸上，像是罩起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电车停下了。

女子下车了。

X先生也拉低了鸭舌帽的帽沿，紧跟着走下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