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手把肉端上来了。

“托娅！吃饭了，出来招待客人！”爷爷暗哑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无奈和叹息。

“托娅姐！出来吃饭吧！”对于托娅和长风的感情问题，铃铛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充当一位怀着忧伤的看客。

“托娅！别想太多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对待朋友我们可不能失了礼啊！”谷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孩子此刻的心思。

托娅果真停止了哭泣，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已经带上了勉强伪装的笑容。

长风还在那里有些雕塑般地坐着，他的脸上没有了明显的表情。在大家的招呼之下，他拿起小刀，开始缓慢地切割起羊肉。

羊肉真香啊！就像不久以前，诞生在自己心底的那些没着没落的希望。可如今，那些希望已经有了着落：悉数破碎殆尽。

或许自己是个懦夫，没有在爱情面前成为不顾一切的英雄。

或许自己本来就是个懦夫，面对心底的呐喊，却选择了可怜无声的沉默。

大家吃着羊肉，每个人的心底却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不同的滋味。

谷雨向长风问着一些故乡父母以及知青生活的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长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场面有些尴尬。

“长风大哥，你喜欢我们这儿吗？”铃铛为了缓和气氛，没话找话地问道。

“嗯！喜欢啊！这里的人们善良淳朴，待人热情，这里的风景太美了，让人一见就流连忘返！”长风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

“长风大哥，有一天你离开了这里，会想念这里吗？”

“肯定会的啊！”

“你会离开这里吗？”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长风再度黯然下去。

托娅一声不发，她看都不看长风，也不看在场的每一个人，只是顾自大口吃着羊肉，这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还能怎么样呢？仔细一想，谷雨说的话不都是很有道理的吗？

“爷爷，谷雨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知青点里要找不到我了，我该走了！”

长风站起身，拿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大家，作势要走。

“托娅！送送客人吧！”爷爷慌忙说道。

“托娅！去吧！好好说说话，大家做朋友也挺好！”谷雨有点担心托娅的精神状态。

长风向屋子里的人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屋子，托娅急忙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托娅牵着马，跟在长风的身后，不一会儿，他们就转过小山坡看不见了。

爷爷铃铛谷雨一起站在小屋门口，呆呆地看着山角出神。

那天下午，直到天都黑了托娅才从外面回来，没人知道她和长风说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否一直都和长风在一起？

只是从那天以后，草原上再也听不见托娅和长风的歌声了，人们一度很不适应，但过了些日子，也就没人再谈论起他们了。

托娅有了心事，每天把羊群赶出去，她也不会再跑走不见，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出神。

谷雨和铃铛有时候会向她询问骑马的动作，她总是认真地回答并且给他们做着示范。就在一夜之间，以前那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托娅不见了。

有一次放羊的时候，铃铛听见一个牧人说起，长风也被另一个知青点调走了，听说那个地方的名字好像是叫黑水泉。

·

呼噜族被迫踏上了迁徙之路。

身边的一切已经被越来越下降的寒冷尽数冻结冰封，眼前的世界已经成了一个晶莹透明凝固的世界。

树木结冰了，草丛结冰了，花朵结冰了。奔跑的兔子被冻结在路上，飞翔的小鸟被冻结在树上，就连正在燃烧着的火焰，也在瞬间被冰封成为了雕塑。

已经有很多的族人被寒冷带走了生命，这是一种无解的冷，一种窒息的冷，一种凝固的冷。

就算没日没夜地走，也走不过温度下降的速度，就算拼了命地走，也抵不过寒冷侵袭的烈度。

这仅仅只是冰川时代的开始，没人知道它会持续多久，没有人会知道它将毁灭多少曾经的存在。

淑静不断地给大家打着气，尽管她知道这次灾难注定要带走几乎所有的生命，但她还是不希望身边的族人一个个地相继死去。

大家一起手拉着手，在已经结冰的大地上艰难地挪动着，尽管这一切都是徒劳，但大家谁也不愿意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死神的降临。

就在几天前的梦里，大咖已经向她提前展示了这次灾难的最终后果，现在，她眼前的景象正在成为梦境中的现实。

一座座被冰冻的立体浮雕，栩栩如生地凝固在那里，山体上的石头被寒冷冻得嘎嘎直响，偶尔吹来的一阵风也竟然是已成坚硬的冰刀，刻划着已成雕塑的诸多脸庞。

忽然，人群里一阵小骚动，原来是又有人走着走着倒下了身子。

大家仿佛已近习惯了这样的发生，他们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个人简单地用厚厚的大的冻块，直接将其掩埋了。

淑静和土伦维娜还有几个特别的年轻人，因为被俩咖特别塑造了一遍，所以他们得以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能。他们好像不觉得特别地寒冷，一起忙前忙后地为大家输送给养和力量。

那些普通的族人们悉数倒下死去了。

淑静给自己整理了一个特别的行囊，里面包裹着呼噜族所有的有着记录的一些资料和几本兽皮字典。这是呼噜族所有的文明火种，也是呼噜族所有的将来的一切希望。

但是，寒冷越来越厉害了，大家听到了石头被冻裂的咔咔声，听到了自己的骨骼一下一下弯曲摩擦的咔咔声。他们一停下来，可能就再也动不了了。

淑静他们躲进了一个山洞里，大家紧紧地簇拥着并排躺在一起，将所有的能够搜罗来的可以保暖的兽皮树叶通通地盖在了大家的身上。

但似乎没有用处，寒冷依然将他们快速地冰冻了起来。

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的迹象。

轰隆隆，随着一声声巨大的山崩地裂的巨响，大山山体被冻成了粉碎的齑粉。

淑静他们瞬间被这些齑粉深深地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