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沉重。

对于道爷的话，杨临却只是苦笑摇头。

“心中所持，少年意气……”

他自语着，却不再如同曾经那般峥嵘。

曾经他无畏一切，无畏生死，求一个公道，问一个公理。可现在看来，太过幼稚。

或许正如杨开先所说那句，当他以为他了解这世界的本质的时候，这世界或许才原谅他的幼稚。

他可以随心而行，问一个结果，杀出一条血路，杀干净心中一片净土。

可渐行渐远，他却发现，自己赤子没变，可却再不是曾经少年。

这天地间的道与理早已破烂不堪。

“我发现我以前有些天真，我以为我走出了困局，就看到了天。可是……天外有天，依旧是黑暗。”杨临说道。

这一番杀戮，让杨临彻底明白。

恶……是杀不尽的。

“但天外之天的上面，依旧有天光。总有一日，有人撕裂黑暗，天光一样能照破人间。”道爷回应道。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杨临会有这么一天，早有措辞。

“我会走到那一天吗？”杨临扪心自问。

“会的吧。不然，你又凭什么被他们看重呢？”道爷说道，但这话，既像是给杨临一个答案，也像是给自己一个答案。

杨临也不再多说，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天魔界后。

喃喃道：“或许他的路也不错。”

淡淡一句，杨临不再停留，拖着染血的落神剑，将玄黄鼎收起，一步步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等杨临再度出现回到昆仑之巅的院落之前。

一道身影已经在等待。

武见神！

只是几年不见，此时武见神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峥嵘之气，脸上多了一些沧桑，如岁月沉淀后的厚重。

“不错。”武见神没有几年前的锐气，点头称赞之间，如饱经风霜的眸子里出现了一抹希望之光。

杨临沉默。

他不想回应。

他此刻最怕看到这样的目光。

他是这样，星辰殿，人殿之后的弟子是这样，昆仑主是这样……

可这份希望太过沉重！

“他们快来了，天魔殿和万妖殿之主，早已离开。或许他们也是有所察觉，不愿以身涉险。”武见神说道。

杨临点点头：“我知道的。”

从踏足万妖殿之后，他就已经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

因为他未曾在其中感觉到天人之上的存在。

而天魔殿，更不用说，早已空无一人。

“时间不多了。按照我和秦昆仑的推断，再过半年，刀兵劫就会降临。而你，要在那之前离开。”武见神说道。

杨临眉头紧锁。

“只剩下半年了吗？”

一晃十年，除去在神土中悟剑的时间，他在这一片历史时空中经历太多。

“嗯，还有半年。我知道你对苍梧还有不舍，剩下的时间，去陪陪她吧。”武见神说道。

“苍梧现在怎么样？”杨临问道。

在武见神说道苍梧的瞬间，杨临脑海中就浮现出当年那个小小的身影。眯起双眼后如月牙般的笑容，还有那浅浅的酒窝，以及一口一个的杨临……

十年不见……她应该已经亭亭玉立了吧。

“她……不是很好。她去过幽冥殿之后，继承了一些力量。只是那力量，她有所抵触。”武见神说道。

“怎么回事？”杨临瞬间紧张起来。

这片时空，他可以对任何人默然，但唯独对苍梧不行。这里所有人于他而言，只是时空过客。

但苍梧……不是！

“她心中有劫，不愿忘掉你，所以她不愿踏入轮回。”

武见神继续说道。

“轮回？”杨临心中一紧，死死的盯着武见神。

“幽冥之后，除了是冥界之外，还有一道轮回之门，她想要恢复自己的记忆和实力，就要走入轮回之门。可她不愿！”武见神说着，和杨临四目相对。

“走入轮回会怎样？”杨临问道。

莫名之间，他心中紧张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萦绕在心头。

“走过轮回，她才是真正的苍梧，才能做到这计划里的最后一步。”武见神说道。

杨临瞳孔微张：“最后一步？守着这净土故地，等待千年？”

杨临顿时色变。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在血魔海中所看到苍梧的身影。

遗世独立，却带着无限期望的悲凉。

千年等待，千年孤苦，怎样的内心，才能做到这一点？

武见神微微叹息：“这是她应该做的。至少，这样可以保证她不死。”

杨临却摇头，眼中浮现抗拒之色：“我曾在我的世界见到过她……”

那目光中的凄婉，让人心疼。

仿佛一个人守着一片天地，等待一人归来。

这种等待和神土中那些人还不同。

他们坚守的是信仰。

可苍梧……等的只是自己。

忽然之间，他心中充满浓浓的负罪感。倘若是自己有能力可以改变，或许，她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命运。

见到杨临眼中的自责，武见神悠悠说道：“她在等你，见你最后一面。”

他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他知道，这一步无从选择。而苍梧也必然是要走出这一步，否则杨临也不会来到这里。

正如最初他就说过，这里很多事情都无法改变。

因为这本身……就像是一个轮回，一个循环。

如果一切改变，就不会有千年之后，杨临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之后，武见神的身影悄然离开，就好像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

杨临的目光，则锁定了幽冥殿，而后一步步，朝着幽冥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幽冥殿后，一片荒凉。

不同于其他门户之后，直接就是和另一个世界牵连的通道，这里却是一条幽深的路。

路的尽头仿佛是是链接了黑暗，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的生灵。

甚至，不见任何的光明。

杨临走在黑暗中，沉浸在其中，仿佛只是凭借本能在驱使着脚步，直到眼前出现一座闪着幽光的门户，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轮回之门。

门户之上，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摆弄着自己的一脚，故作姿态，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臭杨临，你还知道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了多久。”

苍梧双手掐腰，怒气冲冲的瞪着杨临。

而当杨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双眼中情不自禁的涌动出了几分湿润。

再见苍梧。

一如当年。

小小的身影，稚嫩的声音……还有熟悉的杨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