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景辰听出了太后的言外之意，没有出声。

“不过小时候你要习武这事情可不光都是因为哀家啊。是你非要去的，拦都拦不住，还说自己能坚持，结果就坚持了两天。说自己一身都疼，还哭的那么惨，说不要在练了，哀家才说不用继续的。”太后继续说道。

“我们的韵儿从小就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谁看了都想要护着。”太后捏了捏南栀韵的小脸儿，让一些人看了羡慕嫉妒的不行。

“不过都怪你爹，还真的练你。”太后说着还“埋怨”似的看了一眼南肃。

南肃觉得无辜，笑着说了一句:“那还不是为了让她好好认清吗，就她那样子，怎么能坚持。”

“爹，你这样说好吗？”南栀韵难得在大庭广众下表现出这个样子。

“就是，也不知道给我们韵儿留个面子，看我们韵儿羞得。”太后玩笑了一句。但南栀韵听了却更害羞了，煜景辰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里有些涩然，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他端起一杯酒，在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个局外人，他对不起南栀韵，对不起南家，好像……也是对不起太后的。

他们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好，南栀韵很幸福，他们也笑的很开心，很幸福。可是在上一世的最后，南栀韵死在了自己的怀里，满身都是血，她怕疼，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很疼吧，可是她没有喊过，离开的时候她也才不到双十的年纪吧。就如太后所说，她是被娇宠长大的，蜜罐里面小姑娘却尝尽了苦涩。

再有就是南栀韵的父亲，南肃，所谓的肱股大臣，前世手握重兵的兵马大元帅，护国将军。开国功臣，后来又随先帝征战四周，年少英姿，一身为国。可是最后却只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永远沉睡，且他为国戍守边疆，一守就是好几年，但是最后和自己女儿的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他说他希望儿孙绕膝，在他上交兵权的那一刻其实也是有恨的吧。一心为国，可是这个国里唯独失去了自己唯一的骨肉亲人。

他只是迫于忠义，所以不会反，因为那是南家的名誉，也是是自己恩师的清誉。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的容貌是定格了，不会再继续变老，可是他的头发却是花白，一夜间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就变成了一个老年人，他死在了自己女儿的墓前，那一刻可是解脱？

至于太后……她将南栀韵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就是捧在掌心的，但是她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逐步下坠，深陷泥潭而无能为力，她怪的除了自己就是他了吧。太后……以前大家都说南老将军之女南音，英姿飒爽，乃渊国第一贵女，何其骄傲？但是最后也只能被困在这深宫，因为不懂谋略，吃了好多的苦，受了好多的罪。

甚至永远无法生育，之前他们说因为抚养了自己，所以她放弃了本来就难以生育的渺茫机会，在所有人面前毅然的喝下了那一碗绝子汤药。她对自己……很严厉，原本他以为她就是这样的，因为平时他眼中的母后对所有人都很严格，不喜欢笑。直到后来的南栀韵，他才知道自己的母后原来也是能这样温柔的啊。

再到后面……有人跟他说，母后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作棋子，毕竟不是亲生的，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南家如日中天……

可是现在细想而来，若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棋子，那为什么又要对自己那么严格，为什么要亲自教自己那么多的东西，为什么要喝下那碗绝子药，把所有的希望和心血都放在自己身上呢？

他的心里有些复杂，以前的母后是真的很严厉，自己要是做错什么了，她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但是那是小时候了，长大之后，大概在十三四岁吧，她也没有怎么打罚过自己了。

可是除了这些……他好像还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她也在，自己受伤了她也会在，天气冷了她会说多穿些，淋了雨她让人备好热水，准备好干衣服和姜汤。她知道自己的喜好，知道自己的生辰，也知道……自己开始讨厌她了，所以她变得冷漠了，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太后，就如同自己的称呼一样。

煜景辰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五味杂陈，今天的这个酒真的好苦，这么热闹的除夕宴，每个人身边都是有人相伴的，他们言笑晏晏，把酒言欢，唯有自己坐在这高位，冷清孤寂，他就真的是一个帝王，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唯一对自己有过温暖的人渐行渐远，被他亲手毁掉。真的是太迟了吗？

又是一杯凉酒下肚，幸来已经看不下去了。

“陛下，您今天晚上已经喝了很多酒了，这酒凉，您也要注意龙体啊。”幸来提醒。

“再冷也冷不过人心啊，朕以前的心是冷的……现在也冷。”以前是冷血冷心冷情，现在是真的觉得冷。

太后注意到了煜景辰那边的动静，只是什么也没有说，这样子才是最正常的不是吗？她明明都已经和他说过了，高处不胜寒啊，可是他不仅不以为意，还亲手遮住了那唯一的暖阳。风雪很大，他一个人走的真的顺利吗？

太后收回目光，慈爱的看了看南栀韵，用手轻轻的摸着南栀韵的脑袋，一切好像都在照着自己的路线在走，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让她的韵儿得到所想的一切，过着最平安，最幸福，最温暖的日子。至于煜景辰……他也会承受他应该承受的一切，有些事情走了弯路是需要吸取教训的。

毕竟自己以前也算是做过他母后的人，那该教导的她也不介意再教一教，就当最后一次再教他一次什么叫做因果循环，什么叫做独立承担……

太后的目光逐渐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