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这么久了，佐合君还没有出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光源氏朝时维离去的方向看去，焦灼地在结界内走来走去。

“源氏公子不必担心，”贺茂慎行深思片刻，不急不缓地说道，“佐合君能力不俗，他的实力远在我之上。”

如果对方都对现在的情况都束手无策，那贺茂觉得自己冲上前去也是凶多吉少。

他从袖口中拿出纸鹤，想用式神探查一下前面的情况，可是等他念完咒诀，手中的纸鹤却毫无反应，这让贺茂微怔，试了几次后，看着手中还是毫无反应的纸鹤，他再次沉默了。

“怎么了？”

光源氏察觉到了贺茂的异常，开口询问道。

“没什么，”贺茂慎行摇了摇头，将纸鹤重新放回了袖中，“也许是这里的瘴气太多……我有些受影响了。”

“是吗，”光源氏颔首道，“那我们还是在这里继续等待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贺茂慎行也越来越怀疑人生，就当他忍不住想踏出结界试试时，时维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的情况并不好，身上的和衣上尽是灰尘，身上也遍布了密密麻麻的伤口，最严重的是他的嘴角和双眼，不断有血迹渗出。

“佐合君，你怎么……”

看到这样的情况，光源氏拿出了手帕递给他。

“多谢，”

将脸上的血迹大概擦了擦后，时维不疾不徐的补充道，“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光源氏：“可是，藤原君他们……？”

他的话一出，空气霎时安静了。

时维微阖双眼，贺茂慎行也是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光源氏：……

“我明白了，”他深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贺茂君，佐合君，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虽然是见多识广的皇子，可遇到这种情况光源氏还是受到了不少惊吓。

因此，时维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势，而是决定先将他送回去，贺茂似乎有些不放心，也跟着他先将光源氏送回了家。

拒绝了光源氏前去他府上休息的提议，他和贺茂一同离开了。

“今日之事，多谢佐合君。”

不知道贺茂为什么这么说的时维沉默地看着他，确定对方只是单纯的感谢他后，时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我也是为了自己。”

“而且，骨女和络新妇也不是我解决的。”

“不是佐合君解决的？！”

“啊……抱歉，”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贺茂垂眸道，“我只是有些意外。”

“不是佐合君的话，那会是谁？”

时维：“贺茂君听说过两面宿傩吗？”

“那不是传说中的鬼神？佐合君怎么突然问这个。”贺茂薄唇轻抿，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佐合君的意思……”

“该不会那两个女妖是两面宿傩解决掉的吧？”

“差不多，”时维回答的模棱两可，“贺茂君觉得两面宿傩本质上有没有可能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佐合君开玩笑的吧？”

时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看到贺茂慎行宁死不信的样子，他换了个话题，“刚刚贺茂君在似乎对藤原公子他们遇害的事情并不惊讶？”

“据我所知，她们都没有弑杀的习惯，一次捕猎杀死的猎物也只有一个。”

贺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摇摇头，复又点头。

“在这次来这里之前，我曾经为今天的事情算过一卦。”

“是吗？”

提到这个，时维瞬间清醒了，身上的疼痛也不再那么难受，变得可以承受起来，他看向贺茂，兴致盎然的问道，“这么说的话，阴阳师的占卜岂不是很厉害的术法，只要根据占卜的结果就可以避免本该发生的意外？”

“并非如此，”贺茂叹了口气，“阴阳术的占卜只能大概算出事情的吉凶，就算想办法规避，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想到前几天对今天之事的占卜结果。

不管怎么算，今日此行都是“大凶”。

这让贺茂慎行对他的想法出现了一些动摇，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来这里搏一把。

最近的平安京不太平，源家家主在清剿罗生门，安倍晴明避世不出，阴阳寮需要新的主力。

作为分家的天才，贺茂慎行不愿意这辈子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所以他才会选择来解决三条町这里的女妖。

一为试炼自己阴阳术的深浅，二来试试能不能收复新的式神。

“我明白了，”时维垂眸，敛去了眼中情绪，“看来，贺茂君的阴阳术确实不错。”

“如果……”时维语峰一转，“如果有一天贺茂君无法使用阴阳术，会怎样？”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无法想象自己不能使用阴阳术的情景。”

良久，贺茂慎行才叹息般地开口，“自我记事起，就在和族人一起修行阴阳术，可以说，它是我生命的全部。”

“虽然有些冒昧，但请佐合君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贺茂慎行的眼眸在月色下被蒙上一层银白，让他整个人显得坚毅又严肃。

时维已经忘记了何时与他告别，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朝着他在平安京租住的住宅跑去。

出于种种原因的思考，就算在源氏谋了个差事，他最终还是决定住在外面的宅子，这也方便了他的单独行动。

等到时维到了二条町，远远的他就看到药研站在庭院前，门口挂着一盏油灯，为他苍白的肤色增添了几分暖光。

药研很敏锐，在察觉到声响的那刻他就精准地朝时维的方向望去，在看到来人是他，药研警惕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

“大将，你回来了，”他快步过来，在看清楚时维现在的情况后，药研眉头微皱，“大将受伤了吗？”

后知后觉感觉到疼痛的时维：……

“不碍事。”

药研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不知道是不是时维的错觉，他觉得药研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还是先处理一下。”

本来就异常心虚的时维自然不敢有意见，只能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安静地让对方为自己包扎伤口。

该说不说，药研不愧是样样精通的付丧神，就连处理伤口也堪称完美，这让时维不由得又开始神游。

“大将……在想什么？”

“没什么，”跑神被抓包的时维尴尬地微眯双眼，企图蒙混过关。

不过在看到双手环胸，不动声色、安安静静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药研后，时维想了想，最后还是倾诉了自己的烦恼，“我又做了件自以为是的蠢事。”

药研：“什么？”

“和当时百合子的事情一样，因为自己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傲慢，不顾他人的想法，自以为是的改变了别人的人生。”

药研：……

老实说，其实药研并不清楚自家大将和百合子小姐之前的事情，他诞生的比较晚，大概事情经过是从加州和长谷部那里听来的。

虽然他们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都是大将喜欢那名女子，不惜进入大火中将她解救出来，可从药研后来和大将相处中的情况来看。

他并不认为大将对那名女子抱有深厚的情谊……当然也有可能会有，但也没有长谷部说的那么夸张，就连对方说的那个铃木君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不惜成为审神者这种话，药研也觉得可信度不大。

至少，在他的眼中，大将是个非常理性的人，他成为时政绝对不是为了爱情。

“大将的意思是，今天三条町的事情不顺利吗？”

“不……”

时维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重，他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贴切的比方，“药研，假如你在出阵中遇到了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个时候，只要你可以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可以活下去，你会怎么做呢？”

药研低垂着头，没有回答，这让时维长舒口气，语气也柔和起来，“时间不早了，药研你也去歇息吧。”

“今天辛苦你了……”

“我是不会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的，”

正当时维准备回房时，药研抬头朝时维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刀剑付丧神的使命，不就是成为大将手中的一把刀吗？”

“在战场为大将冲锋陷阵，听上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是吗？

时维看向窗外，皎洁的明月依旧高悬在夜空，朦胧又冷清。

只是这番寂寞的景象也没能让时维冷静下来，他的心在刚刚听到贺茂那番话后便止不住的乱跳。

他似乎……又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