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叶袅袅现在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那种梦境中的虚幻，突然有一天摊开放在自己面前。

她脑海中被一片片火光，一声声惨叫哀嚎占据，让她的心脏蜷缩起来。

谢淮衍眸光骤然暗了下去，没有说话。

一座神庙仿佛将多年前的晦暗展露了出来。

这是二人心中的一道疤。

二人并肩走进神庙中，如同莫离所说。神庙外金碧辉煌而神庙中却破败不堪，有着浓烈的灼烧物体的味道。

角落里还有不明的残缺尸骨。

这是叶袅袅第一次在现实中看清楚神庙的样子。

神庙规格很大虽然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但依稀能够看到昔日的辉煌。

神台上有一座神像，那神像看上去寂寥却慈悲，垂着眸，目光向下。他两只双手上摊，光从神庙上方的破洞中挥撒下来。

他身后有用石雕刻的万剑，有些像曾经谢淮衍教过她用过的万剑诀。

不过突兀的是，那神像手中沾染了鲜血，身上也有不少鲜血。

就好像有人曾经被活生生钉死在这座神像上。

袅袅看着这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液，一瞬间感觉自己有些窒息。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说：“原来宣殷国以前供奉的不是巫山神女啊。”

谢淮衍仰头看向那座神像，再看向袅袅，他温柔地笑了笑：“人是需要信仰的，但信仰总会变的。”

袅袅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难受了。

她的目光注意到神台上还刻着几行字，她走过去，细细辨认起来。

很奇怪，这些字她明明都不认识，字迹沾染着久远的灰尘，可是她还是艰难生涩地辨认出来了。

上面神台上刻的是。

——“本庙奉九天战神惊澜。天神荡清魔域，方得后世宁安，天神千古，永垂六界。”

这一个个文字，不知成为半神半魔的谢淮衍看见该是有多痛？

影无欢说他是半神半魔的怪物。

可谁又知道，他荡清魔域的所作所为？

“袅袅，我们走吧。”谢淮衍温声道。

“怎么了？”

“这座神庙有神明残余的神识守护，所以魔火不灭，便是这番原因了。”他道。

袅袅看着少年的侧颜，听着他的声音，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她透都不过气来。

他淡淡地说，温柔地陈述，但叶袅袅却觉得这声音风一吹都快碎了。

她还未开口，只见她腰间冒出一道紫光。

系统101急忙道：“哇，宿主，原来这里是第二个三生浮世镜的触发地点！”

叶袅袅却开心不起来，整个人像蔫了的花。

谢淮衍注意到她腰间那抹紫光，神色有些迷茫，但也猜到要发生什么了。

上次似乎也是有这样的一片紫光，然后他们坠入到徽之和徐烟姝的前尘之中。

等到紫光慢慢占据二人眼帘，叶袅袅只觉得脑袋中闪过一道白光，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仿佛有一块抹布在擦掉她的记忆。

…………

宣殷国，崇宁十二年。

是日大雪。

一个女孩穿着褴褛衣裙，瑟瑟发抖地缩在一座神庙的供奉着贡品的神台下面用双手抱紧自己，试图以自己取暖。

可这样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女孩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到处流浪。她的父母不是不要她，是因为战乱死掉了。

她没有依靠，只能到处流浪，在树林中摘果子以饱腹，捉野兔子以充饥。

她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名字。

是当时大多数难民中最可怜的那一类。

她年纪也小，五六岁的模样，没有粮食吃，就算那些人抢到富人的粮食，她也抢不过那些四肢强壮的大人。

乱世之下，大家都以自己活下来最重要，哪还管得了一个孤女？

这是一处破败的神庙，根本没有什么人来。

但是女孩却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清净，周围树林还有很多果子，这里还有一些剩余的贡品。

她把这些贡品挑捡起来，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

外面呼啸的雪停了。

女孩从贡台下爬出来，她拍拍身上的脏裙子，揉了揉眼睛，坐在神庙中的蒲团上，仰头望着威严高耸的神像。

那个神明垂眸俯瞰苍生，眉宇间清冷却满身温柔。

她看不懂神台上刻着那些字，但看着满目疮痍的神庙和血迹还是有些害怕。

女孩仰头看了神像一眼，看着神台上的贡品咽了咽口水。冬天下着大雪，她找不到吃的，快要饿死了。

于是女孩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的贡台上拿了一个果子。

她一边吃着，一边小声说：“神仙，我以后会还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