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马骏驰快要驶进御景苑工地，坐在副驾驶的陆魏眯着眼睛，神仙似的神游在梦里，突得他裤兜里手机振动加响铃，连震带响的，吓得他一机灵，打下哆嗦，立刻睁开眼睛，拿出电话，滑下接听了。

随意懒散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喂，二叔，什么事？”

电话那头一段话，陆魏立刻睁大他的小眼睛：“马上到御景苑了，呃，10多分钟就能到，拐过去就到了。嗯……嗯……嗯，好的，行，嗯”

电话放下他随口骂了口脏话：“他妈的，上班第一天就死人，真他妈晦气，快点开，工地出事了，我得去现场，先把死人拉火葬场，然后接待死者家属，烫手的山芋，没准得挨揍呢，人家死了人，有气得有地方撒呀。”

“那个新来的王经理用个没证的小孩塔吊司机，出事了，小孩吓跑了，还得我们给他们擦屁股，首先得安抚好家属，不然捅出去，工程就得停了，还要受罚，心都有点突突，没遇到过这样事……”

陆韶华听了，也很震惊：“死了？肯定是死了吗？先拉去医院抢救呀，万一没死呢。”

“我也希望他没死，脑袋都砸进地底下了，身首异处了，你以为还能活吗？孙悟空表演割脑袋吗？一会你别去看了，晚上做噩梦了，小屁孩。”

话说的陆韶华心情也有点沉重了，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

凯马骏驰车驶进了御景苑工地，有很多工人在旁边观看，没人说话，只见工地面包车停在旁边，木板上盖着一个白布，一具尸体停在刚打地基的大坑旁边，工地一个负责人指挥工人把尸体抬到工地面包车上，关上车门，车门处流出一摊红色血迹，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面包车驶出工地。

“别看了，别看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散开吧。”陆魏对工地的工人说道。

人群唉声叹气地散去。

陆魏怒目圆睁看着新来的王经理：“开吊车的找到了吗？”

王经理蔫头耷脑地说：“没有，没有。”

“这件事，陆总会和你聊，你把家属电话告诉我，我去订一个高级宾馆，一会安顿家属，你打过电话没？”

“刚刚打过，情绪有点激动，好像说要来几十人……”

“你确定来的不是十几人，而是几十人吗？家族吗？那么多人。”

“村长带着几乎整村的男人都来，说要不到赔偿金，就闹事去。”王经理头要埋进胸里了，声若蚊蝇。

“这真是个挑战啊，来几十个人，你给我找的好活儿，洗洗干净让人揍 去吧。”陆魏说着向旁边地上啐了一口痰。

陆魏说着说着看看站在身后，高高大大的陆韶华：“华哥，有胆子陪我去吗？”

“虽然对这个姓陆的印象不怎么好，但是工地出事了，单凭老板对自己的信任和器重，也应该挺身而出。”陆韶华舌抵腮，微眯下桃花眼，挑起眉说：“走吧，陆经理。”

假日有约豪华宾馆，一楼大厅里陆魏一直在打电话，那个电话好像长在耳朵上了一样，各种表情在他的脸上淋漓尽致地表现着。

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他终于把电话揣进兜里了。

“咱俩先躲起来，来60多人，我让大堂经理安顿他们先住下，晚上再找他们聊，现在肯定情绪很激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太积极了，他们更会得寸进尺的。”陆魏拍下陆韶华。

“听你的，躲起来，看情况。”陆韶华点点头。

他们蹲在一楼大厅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处，探头探脑向着大厅里看着。

“抽烟不？”陆魏递给陆韶华一根烟。

“不会”陆韶华摇头。

“为什么不让年龄大的更有说服力的来，我们看起来就很年轻，压不住场面的。”陆韶华说。

“本来应该那个王经理来的，他现在也知道他肯定被开了，还能积极地为我们争取吗？肯定对方提出什么都答应，我们是有责任，他责任更大，要不是用了没证的小孩，能出事吗？现在就是不想事闹大，拿钱压事，赔多少都是有先例的，不太离谱就行，毕竟死者为大，看家属情况吧！尽量安抚，我现在心里还没有谱，一人一张嘴，那么多人，到时候乱哄哄的，怎么说话，只要他们给我说话机会就行，陆总也是锻炼我呢。”陆魏把烟叼在嘴里，“咔”下打火机点燃这支烟，嘬了一口的功夫，就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

陆魏急忙把抽了一口的烟掐灭，扔进楼梯口的垃圾桶里。

不安地朝大厅里望去。

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人，那个人说的什么话根本听不见，都被埋在人群的吵嚷声里了。

不一会来了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围在人群外边，场面好像混乱起来了。

陆魏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对方的说话声音根本听不清，是大堂经理打来的电话，不用听清 她说话的内容，他也知道，肯定是家属不见工地负责人不进房间里。

陆魏挂断了电话，朝着人群看去，摸了摸自己有型的子弹头，来回踱步：“不是怕，就是现在出去说话，他们一个劲儿吵嚷，没人听我说话，怎么能控制住场面？”陆魏抓耳挠腮的。

陆韶华拍下陆魏肩膀：“我先出去，我有办法，一会我被打了，你再出去，他们理亏了，就会哑口无言地听你说了，陆经理我去挨打，你出来控住场面，合作愉快。”

说着陆韶华朝着人群里走去，手揣进兜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状。

“什么办法？真去呀！”陆魏伸出手好像要拉住陆韶华的样子，又十分无奈地收回手。

脖子伸得更长了，耳朵竖起来的样子。

高高大大的陆韶华挤进人群里。

“连个负责人都不出面，听说开吊车的是个小孩，出事就跑了，所以他们这是撂挑子了吗？我们是来住高级宾馆的吗？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一看就是心虚了，这是什么态度，必须给他们捅出去，让记者来。”

“看我们农村人老实呀！太欺负人了。”

“三婶你哭，大声哭，可怜我三叔呀！才60岁，还没抱孙子呢！”

“我的老天爷呀！我命苦呀！可怜的我的老伴呀！呜呜……”

……

“打扰下，各位乡亲们，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我就是开吊车的司机，你们别激动，我给你们赔不是来了……”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哐”一声。

陆韶华眼前一黑，一股红红的血流，染红了他浓浓的黑眉毛，一直流到眼角处，他一下栽倒在地上。

“打人了，打人了。”宾馆的保安在一旁大声喊道。

须臾，陆魏从人群里挤进来，“谁打的？怎么还打人呢？是来打架的吗？你们谁是管事的，这么多人来，就这样解决事吗？不然报警吧！”

“你是？”一位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沧桑的皱纹，约有60多岁的老者问道。

“我是陆总，晟华建筑有限公司经理，专门负责今天工地意外事故的，你们上来就打人，我还怎么处理事，本来是带着诚心来和你们谈事，结果你们上来就打人，我得先打120送人去医院，要是打成重伤或者干脆死了，必须追究你们责任，人命大于天！”陆魏说着拨通了120，回头看看倒在人群里的陆韶华，大堂经理拿出一块手帕放在他出血的脑门处。

此时，刚才还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变得安静下来了，大家好像忘记了他们来的使命，都把注意力转移到被打的陆韶华身上。

顿时好像翻然悔悟的样子，本来就是来解决事的，不能事没解决，反倒摊上事。

“先把受伤的人送到医院去，陆总，是我们的不是，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先别报警，看看伤情，我们该住店住店，只要你们不推卸责任，我们可以谈。”那个年龄大的老者说道。

“大爷你说这话对头，你是？”陆魏拉住老者的手，顺势黏糊上去。

“我是死者的村长，也是远房亲戚。”老大爷说着眼睛里一行老泪马上要撒下了。

“理解，理解，节哀，是个意外，我们会负责的。”陆魏紧紧拉住了老者的手。

人群里尽是哽咽哭泣声。

默了好久。

陆韶华躺在地上，头靠在一个保安的腿上，他恢复了意识，感觉自己脸上的血都凝了，听着旁边人群没有了吵闹声，他也没睁眼，就在那里躺着：“我的任务完成了，别把姐姐去我住处的事告诉给陆总了，那个姓陆的，剩下的靠你了。”

120车开到宾馆门口，陆韶华被抬上120，大厅里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