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一边庆幸自己当初的无意之举，一边又憎恨自己那时对林素的视而不见。如果，那天下午他不是碰巧在家，不是因为一时的警觉和狐疑，那林素现在又会在哪里，会是怎样的？

这一点他完全不敢去想，他也想象不出那时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遇到那种事后，是怎么自我消化后，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独自上学、生活的。

“这些你都没跟你家里人说过吗？”江逸联想了她母亲，还有林煜喆对林素的态度，显然对这件事是毫不知情的。

“没必要告诉他们。”林素语气冷淡。

“那你那次摔跤呢？也是因为那个人？”

“不是，那次就是单纯的雨天路滑，我走一个斜坡的时候没注意，一屁股坐地上了。”林素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你可不知道，那一下摔得可疼了！我当时就坐在地上懵了半天，后来屁股疼了好几个月，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可是你妈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江逸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更疼了些。

林素听到他的话，明显僵了一下：“那你想必也听到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那我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可你那时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摔疼了、受委屈了，却连一个可以投靠的怀抱都没有。

江逸在心里这么想着，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明明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姑娘，在外面提一句林家人，那得有多少人艳羡、眼红。可实际上的她，却曾是过着连普通人家孩子都不如的生活。

“对不起……”江逸想了许多，可开口之后却还是只有这一句。

“说了跟你没关系，怎么又道歉……”林素伸手捶了他一下，“放开我，我要去洗澡。”

“素素，”江逸看着她起床走开去的背影，满心的愧疚和心疼，让他有些踌躇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年底各种晚会比较多，我可能会很忙……”

林素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我只是偶尔喝多了一次，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可是你才跟我说了那些……”

林素听他这么说，笑得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都是过去多久的事了，就是跟你话赶话就说到这里了，你要是这么介意，那我以后也不敢跟你说了。”

江逸现在就最见不得她这样，他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面对面地看着她：“素素，这些事你可以随意地说，但是我却不能随意地听，更何况你还不曾跟别人说过，那我作为第一个听众，更要承担起作为这个特殊听众的责任。”

林素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江逸无比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可能还不太会跟你相处，但是你得给我学习的机会。”

林素撇了撇嘴：“我没有过正常的家庭生活，要学习的应该是我……”

“不，素素，我的意思是，让我，学着跟你相处，这跟普世意义上的正常与否没有关系。”

林素还是愣愣的，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江逸叹了口气：“那我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事，让我很难过，不是因为这些事情的本身，而是因为我曾经对你的漠视。我想多陪陪你，想让你觉得也许我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希望你以后能多依赖我一些，可现在却又有许多的工作安排让我不得不再一次离家几周，这是我说抱歉的初衷。”

林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脸：“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些故意想跟你说这些的，我想你心疼我，想你因为心疼能一直陪着我……”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缩进江逸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埋着头都不敢再看他：“我不行……”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她自己都没觉察的撒娇似的尾音。

“不，已经很厉害了，我们慢慢来。”江逸把她的脸捧了起来，亲了亲她，“以后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当面说不出口的，可以给我发信息，别害怕，好吗？”

林素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我去洗澡刷牙！”

江逸见她这样，心宽了一些，笑了起来：“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你今年很多晚会邀约？”林素又想到了当下最实际的问题。

这下又轮到江逸沉默了，他静了一小会儿：“嗯，今年算是有了点热度，所以邀请比往年多了许多，罗姐的意思是让我多参加参加、多露露脸。”

“嗯，是应该去的。”林素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舍不得，“在本地的活动你就早点回来吧……”

“这是肯定的，”江逸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动不动就被叫出去挡酒的，我还真不放心放你一个人在家里了。”

林素似乎又开心了起来：“那怎么办呀？要不我冒充你助理，以后都一直跟着你吧？”

“素素，你介意公开吗？”江逸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素，见她明显迟疑了一瞬后，又改口道，“抱歉，是我想多了……”

“不是……”林素迟疑地刚想解释，却被一阵铃声打断了。

江逸昨晚随手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安抚地拍了拍林素，就转身去拿手机。

林素却还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而下一刻江逸的一句“妈”让她彻底地闭上了嘴。

江逸也没想到他妈会突然跑来找他，却发现他家里没人。他挂上了电话，匆匆转身想跟林素说一声，可人似乎已经去洗澡了，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素素，我妈突然来了，我回去看看。”

“好。”林素闷闷地声音从门后传来。

“你没事吧？”江逸总觉得他刚刚那个问题好像又让她缩回自己的壳里去了。

林素也不知道是在里面磨蹭什么，好一会儿才答道：“没事，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妈等着。”

江逸原想开门进去看看，可听她这么说又想起自己老妈还在他家门口等着呢，于是只能叹了口气：“那我晚上回来找你，你今天别再出去喝酒了，知道吗？”

“好。”又是闷闷地一声应答，只不过这次还追加了一句催促，“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