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素直接指挥着来送琴的人把钢琴搬进了西边小圆厅时，江逸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昨天晚上跑来这里坐着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提前来看怎么摆琴。

他想到昨天晚上又被林素勾着胡闹了大半夜，就有些想叹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被吃定了。

其实他也知道，林素是不想他总是自责，把自己搞得负罪感十足，这才故意引着他干点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只是她越是这样，反而让江逸越是觉得自己对她实在是太不尽心了。

他叹了口气，他俩还真是，总觉得自己亏欠对方太多，总想着不要让对方为自己背上太沉重的包袱，结果就这么谨慎小心，反而往往错过了应该要审慎对待的时刻。

江逸看着老宅来的人们按照林素的指示，把琴放在了落地窗边阳光最好的一块地方。

从老宅里搬来的这架小三角琴，木色经过岁月的沉淀，显得温润而优雅，在阳光下处处闪耀着时光留下的光晕。跟着老宅里的人一起过来的调音师正在仔仔细细地调整搬运时造成的细微音差。

林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屋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意外现身于这凡间的精灵，正懵懂却好奇地看着这尘光飞舞的人间一角。

江逸忍不住掏出了手机，把镜头对准了林素。

透过镜头，他看着林素被调音师邀请，坐到了钢琴前。

她可能是因为很久没碰过琴了，也可能是因为这台是她父亲的琴，总之，她先是有些局促地伸出了一只手试探性地按了几个琴键，然后，也许是被清润的琴声给鼓励了，一段非常耳熟能详的曲子从她的双手下流泻而出。

江逸有些惊讶地走到了琴边，镜头对准了林素在黑白琴键上飞舞的双手。

当乐段再次重复时，他忍不住跟着哼出了声：“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林素听到了他的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她也跟着哼了一句歌词，却是歌曲一开始时的一句：“That now our dreams they finally e true...”

江逸在她停止演奏后，也关掉了手机，坐到了林素让出的另一半琴凳上，有些惊喜地转头看着她：“你这完全不像十多年没碰过琴的样子。”

林素用一只手指，一下一下地按着琴键，听到江逸这句话，笑了笑：“偶尔还是会弹一下的，有时听到特别好听的歌和曲子就会想学一下。学的时候就会想，你是不是也会学这些新曲子，还是就总弹那些老曲子，然后任由自己像小时候那样即兴发挥地把它们串到一起。”

“跟你比起来，我才是真的很久没碰琴，没学新曲子了。”江逸有些惭愧地凭着刚刚的记忆，试图把曲子也弹一遍，可惜弹到一半就卡壳了。

林素笑：“在Oxford时，压力大、还有心烦的时候，会去林煜喆的公寓里弹弹琴，弹的最多的也就是巴赫，其他的我都不怎么行。这个曲子是当时看完电影，觉得它好好听，才心血来潮去学的。你怎么还介意起这来了？”

“不是介意，是突然觉得自己的老婆太优秀了，我有点羞愧于自己这些年的懒惰。”他抬手弹起了最为人熟知的一首平均律，“巴赫还是很适合你的，平静、有规则。”

“嗯，”林素回头看了一眼调音师，还有老宅来的几个老面孔，他们都已经默默地收拾完东西离开了，她这才看向身边的江逸，“你刚刚在拍什么？”

“刚刚光影特别好看，没忍住就拍了一下，没想到还录到了你弹琴。”江逸笑着抱了一下林素，“特别好看，我一会儿发给你看？”

“不要，”林素猛摇头，“我不要看，太尴尬了。”

江逸笑得更开心了，故意拿起了手机，把自己刚刚拍的视频给点开了，举到林素面前晃了一下：“真的特别美，你不信的话，我发到朋友圈，让大家都来评一评……”

林素僵住了一瞬，然后就扑向江逸，要去抢他的手机，结果自然是不仅没抢到手机，人还被抱了个满怀。

她仰起头，看着江逸笑得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一下晃了神，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你想发就发吧，别让我看到。”

江逸低头亲了亲她：“不发，我逗你呢。这么漂亮的素素要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林素靠在他怀里，默默地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想听你弹琴。”

“刚刚不是弹过了吗？”江逸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

“不要巴赫，我要Fly me to the moon。”

林素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到了琴凳上，还拉起了江逸的两只手，放到了琴键上，然后特别认真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Fly me to the moon！”

“这么喜欢这首歌？”

江逸随意地按了几个琴键，一小段和弦过后，让人耳熟能详的曲调才响起。大约是在自己家里，江逸这次自己加了不少和弦，让曲子变得更婉转繁复，层层叠叠，相互缠绕，就好像他俩。

他没有刻意跟着唱，只是随心地哼着，直到最后一句，才开口清清楚楚地唱出来：“In other word, I love you…”

然后他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林素，歌声和琴音都结束在一个温柔缠绵的吻里。

良久，江逸才放开了有些气喘吁吁的林素。

“想听我说‘我爱你’，你直接说就好了，不用这么迂回。”

他话落的同时，笑着揉了揉她飘满红晕的脸颊。

“不一样，”林素红着脸摇了摇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地，没有缘由地对我说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