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四周明明有着无数来往行人。

可在二人所处的世界中，仿佛一切都销声匿迹了一般，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一丝灰蒙蒙的雾气。

柳莎莎的举止很反常。

这个元气少女，每次见到陈阳都恨不得粘到天荒地老。

她会有什么事急着离开？

人是擅长学习的生物。

一个多月踏遍花丛，陈阳从一个懵懂的门外汉，到现在对女性心理学研究有了不少建树。

柳莎莎的举动揭示着一个讯号。

任晴有话要对他说。

而且这话，还不适合在旁人面前说起。

那么……

“陈阳，我们好久没单独相处了呢~”

“嗯。”陈阳点了点头。

与任晴单独相处，对他来说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连最后相处的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

而对于任晴来说，在一个月与陈阳一起上街还是家常便饭的事。

只是那个时候，任晴总是一个人静静坐着，独自美丽。

而陈阳总会在她耳边轻轻讲述着逗人一乐的趣事。

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到了现在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一问一答之后，气氛再次沉寂。

任晴不开口，陈阳也不说话，自顾自吸着杯子里的柠檬汁，想着自己的事情。

“陈阳，你还记得这个吗？”

任晴从怀中掏出的是一条淡紫色绸带。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样礼物，你说过‘马尾辫的女孩最好看了’，你还记得吗？”

“……”陈阳讪讪一笑：“任晴，我的黑历史就不要深挖了，童言无忌，我现在发现小波浪和黑长直更好呢。”

“诶？”任晴眨了眨眼：“那我马上就去烫！”

“别！”陈阳伸手拦下任晴，忍不住笑道：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任晴莞尔一笑：

“你喜欢这样的我么？”

“……”

又是沉默。

陈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曾几何时，梦想中有说有笑的亲密关系就在眼前。

可是，对于现在的陈阳来说，这已经不是他所企盼的了。

“抱歉。”任晴的眼神黯淡下来。

她坚强，骄傲，没法想象出哭哭啼啼说着“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样肉麻台词的自己。

面对陈阳，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只想顺其自然，讲一讲曾经美好的回忆。

知识可惜，陈阳对曾经，似乎不愿提及。

每一次提起过往，他都会以沉默应对。

“你不用道歉，就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失礼的地方，我不愿意回答，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或者说，我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叫陈阳的男孩，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喜欢着一个叫任晴的女孩的他。”

陈阳边想边说，把心里藏着的话一股脑儿抛了出来。

现在的他还是不是以前的他？

这个问题应该划归到哲学范畴。

陈阳读过不少类似书籍，关于人的喜好这方面，观点不一。

有人认为取向是天生的，也有人认为是后天影响的。

无论孰对孰错，陈阳只知道，现在自己面对任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往日脸红心跳的感觉。

“你恨过我么？”任晴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萦绕在她的心中很久很久。

夜深人静之时，她辗转反侧，思考过无数次。

那一天，如果自己愿意帮陈阳说句话，他还会不会离开。

而陈阳的离开，究竟是不是带着恨。

她想知道，这对她很重要。

面对任晴的双眸，陈阳略微思索了一会，用力点点头：

“我恨过，或许你不相信，我恨你并不是因为那件事。”

“那是什么！”任晴惊道。

这个回答太震撼了。

陈阳用了“恨过”这个词，说明这件事的发生是在很早以前。

而陈阳的态度转变明明是从那天开始的。

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陈阳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会恨任晴？

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还是那时候的不告而别呢？

他也不清楚。

但他早已经不恨了。

不恨，就是解脱，心中对她的一切都放下了，感觉要美妙得多。

“陈阳，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太幼稚了。”任晴的声音在暖风中微微颤抖。

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以前的你确实挺幼稚的。”陈阳笑了。

“……”

“嗯，如果我不是那么幼稚的话，现在……”任晴想到了睡梦当中与陈阳手牵手的场景，胸口疼得无法呼吸。

“不过，幼稚的又只有你一个人么？”

“你在安慰我？”任晴莞尔一笑。

只是那笑容当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明明在笑，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疼。

一个泪水都能咬牙强忍的女孩，是什么能让她这样痛苦呢？

陈阳咬了咬牙，摇头道：

“我不是在安慰你，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当一个人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够成熟的时候，那就是他走向成熟的开始。”

“以前那幼稚的你，只是做了那个年纪该做的事，人不可能从出生就成熟。”

听了这话，任晴脸上的笑容愈发难看：

“可是，做了幼稚的事，失去的重要事物还能够挽回吗？”

“有些可以，有些不行，看运气。”陈阳回应道。

“……”任晴轻咬下唇，这样的动作，容易让人联想起心中那最最柔软的位置里装着的女孩。

“谢谢你，陈阳，我……以后还能和你做朋友么？”

“可以。”陈阳笑着向起身准备离开的任晴告别。

“嗯。”任晴也向他挥手，就像以往一直做的那样。

转身的瞬间，她仿佛失去了知觉。

就连沾湿的脸颊也恍若味觉。

……送走了最后一人，也该轮到陈阳了。

“先生，这是您的礼物。”正要走时，刚才招呼的服务员走了上来。

一只穿着白色衬衫，脸蛋抽象的布偶小人递到了陈阳的手上。

仔细看去，粗陋的针脚所缝出的五官，跟陈阳本人还有那么几分想象。

陈阳疑惑问道：

“你们店还送这玩意？”

“是刚才那位小姐留给你的。”

原来是这样。

陈阳掂了掂手里的小人。

“手艺差了些，不过神韵描绘得不错，你说它和我像不像？”

“像，那当然是像极了！”

服务员嘴上拍着马屁，内心里却在腹诽。

这鬼画符一样的小人要真和你相像的话，你还是去做做整容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