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的时节，对刺绣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一段时间，蒲绣绣因为蒋淳珖家里装了地暖，倒是没了这方面的困扰，但另一方面，她因为不习惯长时间在暖气房里，光荣感冒了。

如果只是手冷，那么只是耽误刺绣进度，一旦感冒之后，头特别疼，加上眼睛花了，嗓子还在冒烟，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

蒋淳珖为了照顾自己女朋友，光荣被传染了，两个病号只能等其他人的投喂，沈玥快把他们附近所有能点的外卖都点光了，可是这两个人虽然病倒了，可胃口依然挑剔，这样一来，养病期间两个人都瘦了不少。

而这段时间，季里倒是进度在突飞猛进。

蒲颂这段时间一直跟梁秋荷闹别扭，好在季里突然想明白了，先上门来态度诚恳地道了歉，然后恭恭敬敬地把他最新的绣品拿过来请教。

这次他带来的新绣品，是真的很让蒲颂感到惊喜。

季里这个孩子，要说努力也够努力，要说天赋，也不是谁来学刺绣，都能绣出他现在这个成就来，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蒲绣绣的对比和刺激下，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越来越差，到后来根本绣不出来有灵气的作品了。

蒲颂想尽办法去点拨他，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他自己没想明白过来，怎么都没有用。

好就好在，他自己突然就想明白了。

虽然已经出了正月，但这幅《童子嬉乐图》还是很有过年的气氛，蒲颂看了，发现季里的绣技也有进步，以前他的针脚还是略显毛躁，上次湘绣大赛的时候，好几个评委都隐晦提出了这个问题，蒲颂也提醒过他多次，这种事不能着急，不能为了完成一幅绣品，就去粗糙对待每一针，可季里那时候还转不过弯来。

《童子嬉乐图》还在最后收尾阶段，蒲颂看了很高兴，直接夸赞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要跟自己比，和同行之间的良性竞争，最大的作用在于督促自己进步，而不是让自己徒增压力，你看现在，你的绣品明显有灵气多了。”

他一边拿着放大镜仔细去看每一针，一边又忍不住说：“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毛病还是要改，明显开始的时候针脚都更平整细密，到后面就开始越来越急了。”

季里的眼皮挑了一下，心里不怎么服气，但表面上还是装出来谦虚的样子：“师父教训的是。”

“我也不是教训你，”蒲颂现在对他的态度，有些拿捏不准，说严了担心他受不住，说轻了又怕他不引起重视，“就是提醒一下，还可以更好。”

到头来夸得还是前面蒲绣绣绣的那一部分。

“师父放心，我一定记得，”季里很诚恳地点头，然后把《童子嬉乐图》收了起来，“我回去再继续完善一下。”

绣品和其他艺术类创作品不一样，只要你不满意，就可以一直绣下去，绣到满意为止。

季里离开之后，蒲颂心里不无感慨地想，人和人之间的确是差别很大。

如果是蒲绣绣，她的绣品如果前后针脚不那么一致，也能看出来一定是越绣越好，季里好不容易有点意思了，怎么还越绣越倒回去了呢？

可是现在点拨他也只能点到即止，不然他受了刺激，再回到原来那个样子，那就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点感觉回来了。

而季里出门之后，心里的不甘比之前更甚。

他忍了一路，好不容易忍到了家，苏嘉至居然就在他家楼下等着。

“你师父怎么说？”

“说我有进步，但绣品前后针脚还是没能保持住水平。”

“你把这幅绣品交给我，我一定能有办法让你把蒲绣绣给压下去。”

季里看了他一眼。

苏嘉至的话不难听懂，他原本已经自暴自弃，恨不得要自我放逐，不想再接触湘绣了，可这时候他突然又有机会拿到了这幅《童子嬉春图》。

这一定是老天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这是他打翻身仗最重要的作品。

苏嘉至看他没反应，又追加了一句：“很多时候是这样，人必须要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得到更高的评价，才有机会更上一层楼，灵感也是需要刺激的，以你这幅绣品的水平，需要有人去推一把，否则绣得再好也只是孤芳自赏。”

他看季里依然没什么反应，只能再下一针狠剂：“你以为蒲绣绣绣品的水平就真的这么高吗？如果不是蒋淳珖在当这个幕后推手，她能拿下湘绣大赛的冠军？能有今天这个成绩？”

季里继续往前走，只说了一句：“上来再说。”

苏嘉至跟着他上楼，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

“你能怎么帮我？”

季里看着苏嘉至，表情还是看不出来什么态度。

“我手里有一些营销号的资源，到时候各大媒体上发一发，很快就会发酵出圈，”苏嘉至研究了一套出来，“其实蒋淳珖用的也不过就是自媒体这一套，现在的自媒体都有报价，就比如说最近一直在跟蒲绣绣合作的那个账号，就是做古风引流的，她能合作，我们就也能，圈内有比她更头部的up主，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直接找她合作，都是打广告，推谁不是推？”

“你的意思是，还得花钱来做这些？”

苏嘉至和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不然呢？你以为别人都在做慈善免费帮人做宣传吗？”

“蒲绣绣没有钱，她很穷。”蒲绣绣的经济情况，季里还是很清楚的。

“她没钱，呵，”苏嘉至冷笑了一声，“跟蒋淳珖搞到一起的人，说这些。”

但季里毕竟从小和蒲绣绣一起长大，她什么脾气，他还是了解的。

“有没有可能是在资源置换？”

苏嘉至靠在沙发背上，逐渐失去耐心：“人家已经有那么多粉丝，账号已经做起来了，你不给钱，能用什么跟她做置换？你这个忽高忽低的刺绣水平吗？”

“你也可以不跟我合作。”

苏嘉至冷冷地说：“但凡蒲绣绣肯跟我合作，我会找到你吗？季里，高傲也是需要资本的，你自己是什么水平，到现在心里还没数吗？现在是你更需要我，没有我，你还能继续在这个行当里混多久？”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苏嘉至眯起眼睛，“名利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