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和蒋淳珖打交道的基础，现在的蒲颂已经从心理上接受了这个可能性，他再看向季里的时候，眼神就复杂多了。

只可惜季里并没有看他。

这件事到最后只能张明泉出面，强行结束了这次交流会，但是季里这种直接抢别人已经绣了一半作品的行为，业内基本上是传遍了。

因为之前季里就已经涉及到过类似剽窃作品的事，只是上一次是蒋淳珖出面查清真相，还了他清白，这次同样是蒋淳珖出面，却是坐实了他就是在偷别人的创意和作品。

最重要的是，这次有了蒋淳珖提前那么久的铺垫，蒲颂已经不相信季里了。

蒲绣绣出来就在说：“你干吗要当面戳穿他呢？反正他师父又不会相信，何必呢。”

“这次可不一定呀，”蒋淳珖“啧”了一声，顺嘴就说，“双子座很容易反转的，你不知道吗？”

然后蒲绣绣就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蒲老师是天蝎座。”

“这都不重要，”蒋淳珖提醒她，“沈玥找你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有空就给她回一个电话呀。”

沈玥有正事要办，所以这次没有跟蒲绣绣过来，她这时候打电话找人，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蒲绣绣在开会的时候通常都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的，这时候她马上把手机拿出来，果然看到屏幕上全都是未接来电。

电话回过去，沈玥秒接，接通了就马上说：“绣绣姐，我们要另外想办法了。”

沈玥今天的任务是去找蒲绣绣列出来最有希望跟他们合作的商家谈合作，这个服装品牌主理人也很年轻，年轻就是很拼，所以约他的时间很久都约不到，好不容易约到了，又和今天这个展撞期了，蒲绣绣是湘绣人，一切时间肯定是优先湘绣相关的，所以只能让沈玥去。

见面了沈玥才说：“詹总说得很实在，我们湖南人都是直脾气，他的意思是，机绣作品成本低，能量产，成本也比手绣要低很多，这就能大幅度降低他们成衣的价格，不是不能做高端线，而是现在的形势的确是……高端线没那么容易做起来。”

她说完还瞥了沙发上坐着的蒋淳珖一眼。

要想做一个高端线的成衣品牌起来，背后肯定是要有雄厚的资本支撑的，年轻人搞创业，上来就搞成本这么高的线，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是这个詹总年纪轻，接受度高，也是做传统服饰的，本身有情怀，所以蒲绣绣最开始对他寄予厚望。

蒋淳珖坐直了看向她们：“其实呢，不管多有情怀的商人，重点一定落在商人，而不是情怀上。”

“也不能这么说吧。”蒲绣绣皱了皱眉。

蒋淳珖没有立刻反驳她的观点，但接下来她亲自去谈的每一次合作，都证实了蒋淳珖的说法才是对的。

很多人都有情怀，只是在创业初期，情怀不能当饭吃，还是要优先考虑生存问题，等到做成了企业，再到企业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的时候，就需要对股东负责任了，并不是每个股东都能同样有这样的情怀的，大家做生意，最主要还是为了赚钱。

所以手绣的成本压不下来，就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合作方。

可是蒲绣绣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研究手绣的优劣势，想要去做好平衡和改进，实在是太难了。

所有事都是这样，你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就会有怎样相应的回报，机绣量产化的结果，连瑕疵都十分雷同，可真正的日用品里，需要那么昂贵的手绣吗？

一来价格高，对生活日用品来说，性价比太低了，二来越是珍贵的绣品，越容易被弄坏，脏了不能机洗只能手洗，买回家也不知道到底是人用东西，还是人伺候东西。

蒋淳珖在模拟被蒲绣绣努力争取的合作商的时候，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拒绝的理由全都说了一遍。

蒲绣绣和沈玥两个人只剩下张嘴，犹豫，无话可说，最后闭嘴这个过程一直循环。

“我算是搞明白了，”蒲绣绣最后放弃了这个方向，“手绣就是价格昂贵，就是会提高成本，这是无法避免的问题，毕竟绣工的手工就要耗时耗力那么大，还是我们好好合作吧。”

蒋淳珖就笑话她：“本来就有一条最好的路来走呀，何必舍近求远呢。”

蒲绣绣想好了：“手绣大部分都用在婚服上，即便是最普通的同袍，人生唯一一次愿意花高昂的价钱来买并不日常的服饰，肯定就是婚礼上了。”

“我和陶柒柒也是这么商量的，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蒋淳珖哼哧哼哧跟她撒娇，“但是呢，比如说扇面呀，手帕呀，这种不太大型的服饰上，我们也可以少量面积地去手绣，价格肯定比机绣高，但也不可能太贵，所以相对来说还是会有一些市场的。”

“柒柒姐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

要等陶柒柒把脚本弄出来，安排好拍摄时间，他们这边才好接着去对接其他时间。

“她那边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们开会了，”蒋淳珖像大狗狗一样在她掌心里蹭来蹭去的，又可爱又好看，“到时候我们再见面，聊工作的时候就更多了呀。”

“那我们约法三章，回家之后不谈工作，好不好？”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呀。”

蒲绣绣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在下班时间的临界点上抓紧时间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坚持机绣是不可能取代手绣的，机绣只能制作出产品，而手绣才是艺术，有情感，富有故事性，事实上，很多岗位也因为全自动化，让很多拥有老手艺的人失去了工作机会。”

“艺术和实用性能兼顾当然最好，如果没办法兼顾，那么可以分别从两个方向去发展的呀，”蒋淳珖非常同意她的观点，但也有自己的见解，“就比如现在飞速发展之下，机打字体或者是手写简体字才是沟通和工作更便捷的方式，可毛笔书法依然以艺术的形式在传承，包括你们刺绣最初底画的国画也是一样的呀，对不对嘛。”

现代刺绣的底画已经大部分是采样印制的了，时代在进步，每一个工种，哪怕是艺术，也是会随着时代在继续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