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饕餮，我们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嗯……

不知道，连饕餮自己都不知道。

有人说他是贪欲的化身；说他曾经是人；说他是龙的第五个儿子之类的。那可谓是众说纷纭。按他自己的说法，生来便是如此，自己也搞不明白。

望不到头的生命让他有的是时间去想，可从结果而言，浪费了时间且一无所获。当在一个问题上遇到停顿了，那就应当不再思考它，不然会被束缚在它身上。

他想云游四海，如行者一样去经历，去磨炼，去顿悟。可他刚有这个想法，“大混乱”时期便开始了，他虽可以不去理会那些领地划分什么的，但总归是麻烦事，索性便都在洞里睡觉，等他们打完再出去。

这一等就不知是何时，只是睁开眼后，“大混乱”时期结束了，人类懂得了飞升成仙。

他便想着自己那游历计划可以开始了。

可……

他的模样不太讨喜，人们见他便会被他那可怕的样子吓跑，从而引来修士们。他自然不会怕那些修士，可一来二去，连他自己都觉得烦了，于是便又像原来那样躲在洞里。

数个冬天过后，他又决定化形，变成人类的样子就不会吓到人类。

但这次发生了饥荒，他看到的只是一幅人间惨景。活人相食之景至今难以忘却，而吃人的习惯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活的太久，有些事情便没了印象，只有那么几个明显的物还存在记忆里。

烦人的乌鸦，被啃食的树干，遍地的白骨，还有无声的哀嚎。

人们见他不会再跑了，大家围着他，渴求地看着他，用仅剩的气力在他身边祈求着，希望他能听见，能看见。

“请吃了我……”

人性在被天性折磨着，蚕食着。

蚕食同类，与妖魔无异。

他们不想成为妖魔。

而他给予了他们想要的恩赐，来自凶兽的慈悲。

如今他只能回到自己的山洞，待饥荒结束，再行走人间。

山洞被别人占了。

一个小女孩。

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呆呆的坐在他平时睡觉的石台上，像是在等着什么，大概是等的时间太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再走近些。

小家伙穿的挺干净，脸颊红红的，被打扮的很漂亮，看上去像瓷娃娃一样。

见这样子，他差不多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人类常常会把一些事物与神明联系在一起，以此来解释某些现象。比如洪灾，人类便会认为是有人触犯了河神，一切都是河神降下的惩罚。而为了让这个他们臆想出来的河神息怒，便有了把童男童女扔进河，或是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嫁”给河神，诸如此类荒唐事多少也听闻过。

这小女孩多半是那些人类送进来的。

送女孩给饕餮，可是饥荒结束。这是从哪传出来的？

这因旱灾引起的饥荒，难道不应该去讨好旱魃吗？或者鸣蛇之类的，找饕餮做什么。

这不是给他整来个大麻烦吗？

扔出去？会饿死在外面。

送回去？估计过不了多久又会送回来好几个。

留下来？荒唐的想法。

他不是人类，没必要去管一个小女孩的死活，如今大灾之年，死人是常有的事，她也不过是众多不幸死掉的人中的一个而已。

“我并非人类，但也不是依靠本能的野兽，我有超过野兽的力量，也有胜过人类的智慧，以及超越二者的生命。”

如此，即使收养一个人类女孩也没什么的，无需考虑善恶，也无需考虑对错，只需按心中所想去行动便可以。

而收养这个小女孩的确能让漫长的生命多了些许的乐趣。

用手轻轻敲了下小女孩的小脑袋。

惊醒过来的小女孩揉着眼睛，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揉掉了困意的小女孩就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什么话也不说，看起来呆呆的。

一双深藏海洋的双眸，像宝石一样惹眼。

不禁看了眼自己那一头红发，他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还真是缘分，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他把女孩举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桂月央，大伯。”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回答道。

“嗯？”

把女孩放下。

用水化作一面镜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

大伯？

他一生中第一次有了这样一个疑问:“人类的小孩是不是天生就会说谎话。”

照顾小孩不是什么难事，保证她饿不死就行，秉持着这种方式，小女孩成功活到了十五岁。

从一个呆呆的小家伙，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变得更加养眼了。

对他的称呼也从“大伯”变成了“老东西”。

啧，一定是哪里出错，怎么好像把小孩养歪了。

他有教过桂月央法术，但她完全没天赋，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无法逐渐。

“老东西，我们下山吧，怎么样？”

“下山！下山！下山！”

桂月央已经不止一次提出想要下山的想法，可都被他拒绝了。

“饥荒刚结束不久，有什么可看的，过段时间再说。”

每次听到他这么拒绝自己，桂月央都会缩到石台下面，像只受气的豚鼠一样，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好半天都哄不好。

每次也只能说:“你一小姑娘，什么自保的手段都没有，下山做什么，长得这么好看，不怕被山贼拐去当压寨夫人？”

“你陪我不就没事了吗。”然后又小声嘟囔着，“而且你就是最大的山贼。”

“你说什么？”

桂月央把头藏起来不理会他。

然后接下来的三年就这样在重复问答间度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