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后来过得怎么样？”邵清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娘过得很好。”庹子卿笑了笑说。

他笑得有一丝愧疚。

他明明知道娘过得不好，可是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尤其是眼前这个人已经很难过了，再说这些不是让他更痛苦吗？

邵清柏微微地叹了口气：“过得好就好，我那次去找她就是想给她赎身的，可是没想到。”

“那你娘后来怎么样了？你爹又去哪儿？”这一刻邵清柏终于想起这个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的人是谁了。

是他的爹。

庹子卿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爹他抛妻弃子，所以我娘才去点翠楼卖艺的，后来点翠楼失火了，我娘逃了出来。”

“呸，真是个人渣。”卫清尘站在背后啐了一句。

“那逃出来过得怎么样？你娘性子绵软，怕是经常被人欺负。”邵清柏语气里还有一丝心疼。

“后来，我娘就给人浆洗衣服。”说完这里庹子卿低下了头，眼神里还闪过一次愤恨。

见他这样其他人也不好再多问。

季月看着冷下来的气氛：“子卿，你说前几天死在这里的人是点翠楼失火案的证人，那你还知道别的消息吗？”

庹子卿面色有些挣扎，他不想让姐姐知道他有一个抛妻弃子的爹，但是他又清楚的知道姐姐肯定会追究到底，不说出来，肯定不能还点翠楼里那些阿姨的公道。

当时秦烟儿带着庹子卿上点翠楼寻找谋生的地方，老鸨本身不愿意的，是那些人阿姨见他们母子可怜这才收留下来的。

里面那些叔叔平时也会教他一些谋生的本事，还说：“子卿，你啊，以后肯定是个有本事的，所以一定要学好如何和人打交道。”

这些他一直记在心里，这也是他必须报仇的原因之一。

“我娘当时在点翠楼里做工，失火那天，我娘摸了摸我的头让我在家里好好等她回来。”

“可是她走后不久，我心里就感觉很不安，我便偷偷跑了出去，我快到点翠楼的时候，有一个叔叔拦住了我。”

“那个叔叔穿着白色粗布衣，但是衣服款式却是书生袍，他笑得很温柔，可是那个笑容让我害怕，他说：’你去哪啊？‘”

我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然后自己往后一推，他的手也顺势松开了，我本来不打算回答的，可是他还是那个表情又问了一遍。

突然，那个穿着书生袍的男子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襟表情有些扭曲，语气里也充满了怨毒：“你们啊，总是要拦我的路。”

我更加害怕了。

庹子卿说到这里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恐惧之色。

季月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庹子卿看着季月担心的眼神勾了勾唇角：“姐姐，别担心，我没事。”

说完，目光又陷入了回忆之中，语气也不自觉有些幽怨：“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害怕了，我转头拼命往后跑，想离远远的，可当我跑出去很远的时候，一扭头总能看见他。”

“我很害怕，然后我也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我顺着来的路，往回走着，隔得很远就看见漫天的火光，我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我又拼命地往回跑。”

说到这里庹子卿的语气还带上了一些急切：“后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从他们口中知道了点翠楼失火了，我死命往人群里挤，我想救出那些叔叔阿姨，还有我娘，可是没有一个人帮忙。”

“再后来，官府派人来了，灭了火，从里面抬出来一具具尸体，我不敢去想谁是静儿阿姨，谁是狗子叔叔。”

说到这里他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季月眉心蹙了蹙，有些不忍心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很难过，很害怕，我看着一具具尸体抬上了板车，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我害怕我娘也在里面，我哭着跑了回去。”

“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书生站在我家门口，面容扭曲，有些阴森可怖的感觉。”

“我不敢上前，我就躲在墙角静静地看着，然后我看见娘从里面打开了门，那个书生脸色又瞬间变得温柔。”

“他极其温柔地看着我娘，脸上好像还有歉疚之色，说了些什么，隔得远我也听不清楚，只是娘退后了一步，我知道娘不愿意看见他。”

我一下子冲了过去，将他推开了，他看着我的脸，又挂起温柔的笑意：“烟儿，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吗？”

娘撇过头没看他，也不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