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之目
作者:笛明 | 分类: | 字数:3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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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我叫绿意我为自己代言
“……”明澈默默扶住额头。
“我从南冥出来后,去了九岐山,本来想找那个什么大觉仙人聊聊的,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死了!还死了几千年,坟头草都比我高了!”绿意愤然道。
一旁趴在桌上的涂山锦,摇了摇耳朵。心道原来无论如何走,阿俊和他也走不出一条生路,九岐山早就已经荒芜一片。
“我还去找了找女娲和伏羲。”他一拍桌子,“大觉仙子死了就算了,为什么他们也死了?他们可是传世天皇啊,奇怪的是我居然连一点气息都没有感受到!”
明澈没有说话,淡淡看着他,平静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还有!女娲在死之前为什么没有解除她的结界,也没有将走出南冥的办法给我,要不是我自己机灵逃了出来,我还得一辈子都关在里头!”
“差不多。”明澈道。
“什么!”绿意问,“她之前不是说只是为了给我疗伤,让我躲过一场天劫就可以了吗?”
“是的,”明澈看着绿意,“两千年前屠天大婚那次,你若不逃,如今就可以彻底从南冥走出来的,这一切是你作茧自缚。”
“如今你的天劫,大概永远不会消失了。”
“什么,永远不会消失?!!我都关在里面多久了?”绿意似乎有点生气,“那我为什么还要关在里面!!!不算我中途逃出来参加屠天婚礼那次,我都关在里面十几万年了,我天地一树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要怕这所谓的天劫!”
“我在里面只能睡觉,都这世间都变更了多少朝代了?我在里面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的天劫本就变数颇多,本来应当还有转机,可能三千年后契机就会生成。你实在不该贸然出结界,如今这漫漫几十万年,当是前功尽弃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在虚无缥缈的结界里虚度如此多光阴,我不甘心!如今娲皇终于消逝,我终于可以出来挥霍了!”
明澈沉默着转过头去,看着包间紧紧闭住的门,语气冷淡,“如你所见,你能想到的创世之神,没有一个躲过了天劫,除了你。”
“你有什么不甘?”明澈回头看着他,语气平静道,“同为创世之神,女娲为了庇佑苍生并未规避天劫,却耗尽心神给了你一条生路。”明澈顿了顿,直视着绿意。
“你又有什么不甘?”
他的眼睛很冷,像两潭结冰的死水,“她让你躲过劫难,是为了让你,代替她守护这世上的生灵。不是让你等她死了,出来随意挥霍这条命。”
绿意的眼睛十分灵动地转了转,内里却没有丝毫动摇。
“我有我的活法,凭什么她要来决定我该怎么活、多久死?我从始至终没有让她为了我做任何牺牲,我也不需要。”
可能由于呆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太久太久,他也活得太久了,他似乎已经不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感情一样。
就像他无法为曾经的挚友的死去而哀悼,他无法理解死亡。
无法理解消逝。
也对任何生灵没有感情。
“对啊,你们看着我也没有用,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你们凭什么要我像你们一样为这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付出一切,你们愿意,不代表我愿意。我活到现在,天下苍生不曾帮我分毫,我又不欠他们的!”
……
“很好。”
明澈缓缓点头,眼底是一片沉默平静。
“也好”
雪儿却一点点看清,也越来越觉得,她的南哥哥在这片寂静里,一直藏着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说这个——”绿意百无聊赖的四处瞅了瞅,“这只狐狸怎么有点眼熟?”
趴在桌子啃着鸡腿的涂山锦默默停下嘴巴,舔了舔自己的脸,一本正经道,“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雪儿闻言,居然分神看了它一眼,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说,“琉璃姐姐走前叫你别作妖。”
“——”涂山锦忽略一旁插入的破坏气氛的话,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吗?”
绿意摸着下巴沉思。
“我——应该认识?”
“我祖爷跟你一起去过南冥!”涂山锦向前一步,“你好好看看我,记不记得?”
“你祖爷跟我去过南冥,我怎么会记得你?你又不跟你祖爷长一样。”绿意凑上前瞅着涂山锦,才看见他蓝色的眼珠。
“哎呀!哎呀呀!!!是涂山一族的吧?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人老了眼睛不好,这凑近了才看清楚,你跟你祖爷长得真像啊。
不过当年你祖爷和我去南冥不到半天就跑回去了,真是幸运啊。要不然再晚个两天女娲娘娘来了,他就能在南冥陪我几千万年了。”
“……”涂山锦摇了摇尾巴,对这句话表示无语。
要是他太爷爷陪他进去了,他爷爷的爹连他爷爷都生不出来。
“诶,明澈,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啊?”绿意终于动起了筷子,一边吃一边说,“我本来准备去昆仑山找个窝住宿,结果谁知道这又是哪一代山神开启了昆仑山的结界。将昆仑山封至三界六道之外,害我怎么也找不着!你们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闲来无事,你们带着我呗!”
第94章 我叫绿意我为自己代言
“诶!我们也要去昆仑山耶!”雪儿抬起头来。
明澈冷冷伸手想去捂住雪儿的嘴,但是为时已晚……
“嘿呀那太好了!那你们带着我去吧!”
“不行。”明澈想也没想。
“为什么不行?”绿意歪歪头,“明澈你是不是嫌弃你大伯我?天下目前我还能找到的就只有我一个创世之神了,你也要抛下,你不怕我遇到坏人死了,你不怕我遇到我的天劫?”绿意悲痛地捂住胸口,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好一番精湛的演技。
“你什么时候轮到需要我保护了。”明澈不为所动,甚至趣味盎然的拿起筷子,夹了块看起来不错的糕点。
“对呀南哥哥,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去?”雪儿也问,“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可怜。”
涂山锦默默在一旁吱声,“怎么什么岁数的人你都叫哥哥啊?明澈大你两千多岁也就算了,这棵树可是大你几十万岁啊!”
“此次取剑,同行者必须从一开始就封闭灵力,步行上山。你如若参与,我们便前功尽弃了。”
“这还不简单!诶,刚刚那山神不是已经走了吗,只要我不出手用灵力触碰到这个小姑娘,那昆仑山的石头便验不出来!”
绿意挑挑眉一心一意想说动明澈,“哎呀明澈你别想了,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跟着你的,难不成你还能把我打死?反正我们顺路,还不如一起有个照应——”
明澈似乎也思索了一番,这个神……
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不一定打得过。就算打得过,他的下场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撵不走,那么……
绿意话还没说完,明澈放下筷子,已经表态,“可以,等会儿记得结账。”
“……”绿意表示十分意外。
……
一顿早饭居然吃了自己一半的家当?
绿意一边走着一边算钱,想不到自己当年走之前,那些在人间埋起来的贝壳币,全部都烂成一堆贝壳渣渣了,更气人的是,不知道哪朝哪代的不肖子孙居然废除了贝币搞起了铜钱,害得他以前努力存的贝壳全都白忙活了。
辛好他两千年前逃出来参加屠天魔帝的婚礼时还藏了一点家当在南冥附近。
当明澈同意他一起去昆仑以后,顺便将他们现在遇到的渔船一事跟他分享。当然,明澈说得不可谓不简洁,绿意这个停了千年以上没动过的脑袋,差点没听明白。
幸好涂山锦和雪儿在这一旁补充了事情的重要部分(基本上是全部重说一遍)。
绿意听完激起了莫大的兴趣,一边搓手一边道,“嘿呀,我最喜欢刺激了!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我要跟着干什么?”
明澈那时却奇怪的站了起来,将周围的窗户都用帘子遮起来,周围一下子全黑了,于是他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
绿意想起来那东西是个魂袋。
“我说过,他跑不掉。”明澈声音微冷,打开了袋子,放出里面的魂魄。
听雪儿和涂山锦的叙述,这就是撑船的老人。大概是装神弄鬼被他们识破俘虏,后来逃跑被早有准备的明澈和芙蕖设置的陷阱抓住。
经过一番审问,老者含糊不清的说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老者的家。
还有一个,是妓院醉生楼。
……
而现在——这两个有趣的地方,他都没有去。
明澈交给他的任务是带着那个才到他胸口的小女孩,找个住的客栈。
因为方才走到大街上,这个倒霉的孩子被街摊买汤面的小贩随手泼了一身洗锅水。自己需要带着她去换衣服。
而明澈带着涂山白狐去找老头的家。
至于为什么是他,还要从他出门开始就不停的炫耀自己在西洲的见闻开始,绿意言语中不经意(故意)透露出他已经在西洲住着有一段时间了,本以为能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见闻不减当年。
没想到明澈一脸冷漠(他一直很冷漠)让他这个唯一熟悉路的人,去订客栈。
顺便还要安顿这个屁大点的孩子。可气的是明澈居然还不放心他,走之前还将女娲的龙吟剑灵放出来,当着他的面传给那个小孩,叫她有危险就念口诀召唤剑灵。
绿意叹了口气,“小子,叫什么名字。”他似乎对这个小孩没什么兴趣,随口找了个话题,“这一路上都没听明澈叫你名字。”
女孩抬头,“雪儿。”
啧,什么名字,这么草率?
“你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为什么会跟明澈在一起?”绿意走在前面,哼着小调,面目悠然。
雪儿跟在后面,安静的模样竟然有点像缩小版的明澈,“不知道。”
“……”似乎没什么可聊的,他们二人对彼此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好感。
南冥的天地一树,有众人都知道的喜恶,他不喜欢人类。
而雪儿……因为明澈不喜欢绿意。
她听见绿意与明澈的对话中,他轻易地说出女娲娘娘的生死,惹得明澈不快。而他就像没有心,对谁生谁死看得十分平常。
雪儿害怕跟这样没有感情的人接触。
……
明澈带着涂山锦走在大街上,手里握着魂袋引路,走得也很快。
“南将军,我们要去哪里?”
明澈难得的回了一句,“他家。”
“我们去找线索的话,为什么不带那个小孩,你不是想培养她吗?”
“带她干什么,我是去刨坟。”明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如冷冽的寒冬。
涂山锦吓得一颤,“那您带着我干啥,我没有内丹也没有灵力,还不如带着那个老家伙来得好使。”
“他要保护雪儿。”明澈看着前方道,“你不用做什么,如果有危险,可以先跑,回去找绿意。”
“啊,我就是个报信的?”
“……”明澈当然不打算理他了。
转过几条街,四周热闹的景象迅速萧条起来。街口立着一个已经破败的木牌子,牛心街。
涂山锦默默吐槽这个名字取得也太掉价了吧。
街头用小石子歪歪扭扭的摆着两个同心的圆。周围摆着两个三角形,像是小孩子的玩作。
涂山锦蹲在一旁,用爪子刨了两块,扒拉几下暗道无聊。
往街道口朝内里一直望去,偌大一条街,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行人,背着布满布丁的破布背包,走在炎炎烈日下。
两旁的房子是用泥浆稻草盖起来的,墙上散着大大小小的缝隙和破洞,大多数房子旁晒着草编的渔网和两三件渔衣。
这些衣物在火辣的太阳下却散发出一股霉味。看样子今天的毒辣的艳阳天,在这里不是很常见。
近处的一座土房旁拴着一只黑驴,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摇着耳朵。
远处的街头有几座倒塌一半的房子,在另一半还未塌下来的房梁下,坐着一个光着膀子的老汉。
老汉背对着他们,头发花白,背膀黝黑,拿着有豁口的瓷碗正给孩子喂混着水的稀羊奶。
明澈握着魂袋,淡定非常的跨进街道,村口的那头驴沉默着站起来,盯着明澈。
喂奶的老汉也转过头来,看着明澈,眼神里有一种绝望的平淡。
路上衣衫褴褛的行人也一样止步,转过身去看着他们,眼神都十分的冷淡。
明澈对那些目光无动于衷,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抬脚就走,后面的狐狸连忙跟上。
一人一狐默默经过那些像是静止了的村民,走到街尽头。
街的尽头四周全是倒塌的房子,周围立着三两个坟包。最起眼的是一个方形巨大的坑洞,像是一座被刨开的坟,里面放着的应该是方形的棺椁。
明澈停在街头,问,“你看到了什么。”
涂山锦不解为什么明澈要问他,道,“就是一个被挖开的坟包呗,有什么吗?难道你看到的跟我的不一样!”
明澈不语,蹲下摸了摸墓旁干得结块的泥土,皱起眉头。
“南将军你发现了什么?”涂山锦急得直跺脚,围着明澈转。
然而明澈依旧蹲在街头,拿着泥土搓来搓去。
“……”涂山锦已经在心里骂开了花,还不如让他回回客栈好吃好喝去,来这么荒凉一个地方晒着大太阳,还要受这个窝囊气。
明澈迟迟不肯说话,也不走,于是涂山锦找了块凉快的石头趴在上面,眯着眼睛看着明澈。
明澈将手上的泥块全部搓成松散的粉末才停下,四处望了望,找到木条一根长度适宜的树枝。在涂山锦惊奇的目光下,将手里的干枯的枝条没入泥土里,一直没入他半截手指。
“额……”涂山锦动了动胡子,“南将军?”他记得南将军挺爱干净的,一件白衣穿了一天也是一尘不染。
明澈缓缓将手里的木条拿出来,才转过头来看着涂山锦,一脸平静的说,“这里有诈。”
见到南将军终于肯理他,涂山锦飞速的跳下石头,“怎么了,我们中计了吗,你刚刚发现了什么?”
明澈将和满稀泥的枝条和手递给他看,“土质不一样,而且泥下是湿的。”
……
涂山锦兴致勃勃等着下文。
然而,明澈默默将手缩回去,扔了木条,擦起手来。
涂山锦从他平静的脸上读出来——没有下文。
没有了?
这就是他的发现?
泥下是湿的,所以这里有诈?
难道是有人告诉他这里的泥土不能是湿的,然后这里的泥湿了,所以那个人骗了他?
“……”
涂山锦突然间有一种无力感袭来,为什么他要来这里?为什么?为什么?!!这要怎么交流沟通,南将军这个人到底该怎么交流!
“那啥,南将军我……没听明白。”
明澈回头看他一眼,转过头径直往前走。看样子听是听到了,但是没打算跟他解释。
“……”算了不问了,我的任务本来就是报信,知道这些也没有用。
涂山锦这样安慰自己。
“跟上来。”涂山锦还在黯然伤神时,明澈在前面冷冷道。
“好嘞,来啦!”涂山锦连忙往前奔。
……
一直走出了这条街,看到下一条街的名字也叫牛心街。
“诶,怎么这一条街也叫这个名。”
“……”明澈没有理会,在前面大步流星。
“诶!南将军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问题?”
明澈回头看着他,难得的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