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居安高居云端之上。他比其他所有修行者都离夜天水幕要更近，但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

他疑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水幕。

夜天水幕是大佑城最神奇的造物，它过滤素阿的黑水，降下神影和甘霖。单一的天赋人再强也不能办到这件事，居安和天赋人打了不少交道，对此还是有一定了解。

九权道，听起来像是九种纯粹的元素，但居安知道，它们远比常规意义上的九元素要可怕得多，他们有更多的权柄藏在那九元素之下。

比如，他曾在大佑城创建之初，和那位曾经的司火打过交道，他不止是操控火焰，他还能燃烧人的欲念...

再比如，众人都知道的，素阿的水能影响神魂，神魂构筑应该也是水权道的权柄之一。

...

可眼前的夜天水幕，它居于高空，源源不断降下神影，这应该是宙权道的权柄？或许还有别的....它的构筑一定不止是水。

居安看得愈发入迷了，他此刻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居安右手高举，下一刻，仿佛整个大佑城的云都受到了感召，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涌向居安所在的位置。

他蓄力的时间很长，无数云被压缩，在他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云之旋涡。这动静何其恐怖，却并未引起下方争夺的修行者的注意。

落云九子，居安阵法第一。他早就布下了阵法，免得惊动他人。

当云完全汇聚在他手中，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白点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连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居安很确定，自己虽然没用出珍贵的精血，但如此蓄力一击，一定比雷晃留下的雷法要更强了。

他还可以继续汇聚能量，或者用出更可怕的招式，但那或许，自己布下的障目阵法就挡不住了。他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且，他也只是因为某个原因想撕开水幕试试，而不是真的摧毁这大佑城最神秘的夜天水幕。

他看着夜天水幕，瞄准了一个点，将手中汇聚成一点的云....送了出去。

小白点在接触到夜天水幕的刹那，爆发了无比恐怖的波动，空间出现了裂隙，彼此交错，居安被能量冲击得衣袍纷飞，他皱着眉头看了看下方，障目阵的屏障已经出现了裂痕，他轻轻一点，手中出现云雾，围绕着阵法铺开，修补着稀碎的裂痕。

能量的洪流持续了两分多钟才散去。

居安看着自己攻击的那个点，皱起了眉头——夜天水幕依然完好如初，他那恐怖的蓄力攻击没有对夜天水幕造成任何伤害。

“难道雷子有机缘，变强了？”居安开始不确定了起来，李晨曦从水幕中坠落时，身上的雷法已经消失殆尽，但他依然能认出那是雷晃的精血。他们同为顶尖的修行者，修为早就锁死在了99年。因此他对彼此实力的预估不应该出太大差错，雷晃一滴精血，他这一击的威力怎么也有过之而不及才对。

可雷晃的精血撕开了夜天水幕的一道口子，而他这一击，却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本来才是对的，夜天水幕的伟力，他们很多人早就有数了。他实在是不明白，雷晃怎么做到的？他本想去见见雷晃，可到了西城，宋禁却说雷晃已经离开了。

他没和宋禁提起裂缝的事，而是自己回来，准备尝试一下。

“难道....从里面撕碎要简单一些？”居安想了想，他又抬起了手，只见他的手开始雾化，而后，又是恐怖的能量开始汇聚....

他决定，加大力量，再试一次。

可这次行动却被叫停了。

“安九？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一个女子的怒喝传来。

一刀滔天的剑光从远处斩来，气势凌厉无比，居安脸色一变，不得不将手中汇聚的能量用来抵抗剑光。

轰————————

居安揉了揉手：“聂师姐....你下死手啊？这一刀劈我身上能给我劈成两半咯。”

“这剑挡不住，那只能说明莫云观主的关门弟子实在不堪。”

聂悠心一席黑衣，头戴斗笠，踏空而来，她眼神凌厉无比，是真的动了杀心。

“袭击夜天水幕，你是不是被素阿污染了？”

居安一看，知道这事不说清楚就麻烦了，于是连连摆手：“师姐，师姐，别....你等会，我跟你解释下！”

“说！”聂悠心挑眉。

居安指了指夜天水幕：“昨天，雷子的力量从里头给夜天水幕撕了个口子！”

“雷子？”聂悠心皱眉，思索了片刻，“天师府的雷晃？”

“对对对，就他！”

“满口胡言！”聂悠心蹙眉，“雷晃虽然不怎么与我们走动，但他的实力我还是大概了解的，我们这一代里，他也就是中流，他怎么可能撕得开夜天水幕？”

“诶，甚至还不是他亲自撕的，他一滴血就撕了！”居安挠了挠头，“我觉得他没这么厉害，所以我怀疑是夜天水幕变得脆弱了，就想自己试试....”

于是，居安将自己昨天晚上的见闻详细告知了聂悠心。他提到，自己确认李晨曦的伤口无碍后，就抹去了她的记忆，将她放在了东城街道上。

聂悠心瞥了她一眼：“安九，如果夜天水幕真的变脆弱了，你这一击造成了难以修复的损伤怎么办？夜天水幕若不能自愈，素阿的黑水就得不到过滤，就那个裂缝会渗出多少黑水？下面的凡人会被污染多少.....堂堂二代弟子，还需要我替你师父教教你这事的严重性吗？”

居安一愣：“这，这....不至于吧？哎哟，我没想那么多....”

聂悠心冷笑了一下：“你没想那么多？你是没想那么多，还是因为，你很相信夜天水幕的自愈能力，相信自己这一击绝对不会对夜天水幕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秦之谷告诉你的应该不少吧。”

“诶？套话？”居安变得严肃了：“师姐，你没怀疑我真的要破坏水幕啊？”

“呵....黑水还没落到大佑城内，污不了你。而你若真是那种不分好歹，因为自己好奇心就要干出不顾后果破坏水幕的事，你师父早把你赶出山门了。你也不会有如今的修为和地位....”聂悠心顿了顿，“莫云道长，我很敬重他。”

“我也一样敬重吴言掌教。”居安也说。

谈到二位死在灾厄阴谋中的恩师，他们都沉默了一瞬。

而后，聂悠心看着他：“所以，说说吧，你从秦之谷那里都得到了什么信息，水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姐，真没有....”居安努力辩解着，“我和他不熟。”

“你当我是傻子吗？”聂悠心冷笑了一下，“你们就差把狼狈为奸写脸上了，真不知道水幕的实情，你抹人家小姑娘记忆干什么？”

居安冷汗直冒：“我是怕她泄露水幕出现裂痕的信息。”

“哦？当天那么多修行者，你可没动他们。”聂悠心目光如炬，“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过来，夜天水幕出现裂痕，这消息都在那些超凡者里传遍了。”

居安：“.....”

聂悠心顿了顿：“你是怕她....泄露夜天水幕里的信息吧？你对夜天水幕很了解嘛，知道它有很强的自愈能力，知道它里面另有乾坤，知道它里面有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秘....居安，秦之谷和你达成了什么条件？我们认识几百年了，你都不肯告诉我？”

居安耷拉着脸：“姐，别问了，我还不能说....”

聂悠心点了点头：“原因？”

居安想了想，蹦出四个字：“没到时候。”

聂悠心笑了一下：“果然，我也是宋成计划中的一环吗？”

居安一愣，震惊地看着她。

聂悠心冷冷地说：“乾....真是方便操纵人心的能力。他只需要告知一部分人，隐瞒一部分人，事情就会按照他推演的进行下去....或许就连我们今天的谈话，也在那位元乾的计划内呢？”

“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师姐。”居安说。

“不要用寻常的年龄尺度去衡量这些权道人，尤其是乾....以及，宙。”聂悠心转过了身，“不管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做对大佑城不利的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们。我想.....他也不会。”

聂悠心遁着剑，化作流光，划破夜空而去。

居安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扣了扣自己的鼻子。

“靠，说的我都有点怵了，秦之谷你可别太算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