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御燊脸色不变，冷然说道：“……你看见了？”

“看见了，不过那地方被完全毁掉了。我们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到处是残骸，实验大厅里一片狼藉，所有的设备仪器都打得稀巴烂，啧啧，太可惜了……”

霍御燊神情微凛：“你说，你们进去的时候，那里的基地已经被毁掉了？”

“是啊，我还奇怪呢……您知道的，我们帝国禁止任何基因方面的研究，可那个地方，做的全是基因研究，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那么多类人、人类的尸骨，哪里是短时间能够积聚的……肯定做了好多年了，你说你们特安局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这不是大案子吗？你们特安局都不查的吗？”

“当然，那个地方已经被彻底毁掉了，大概你们想查，也查不到什么了。”

夏初见这个时候，又不说“我们特安局”，而是“你们特安局”，很是耻与为伍的样子。

霍御燊这时才彻底明白，权与训说，送他一份大礼，是什么意思……

不过霍御燊一点没表现出来，依然冷若寒冰，说：“特安局也不是万能的。我们是陛下的直属机构，陛下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以为我们无所不能吗？”

夏初见迟疑了一下，皱眉说：“……不是吗？”

“感谢你对我们机构的信心，但是太过就不好了。”霍御燊淡淡地说，“记好了，我们特安局，只对皇帝陛下负责，也只为皇帝陛下做事。内阁、元老院，和军方，跟我们是平等关系。”

夏初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问：“可为什么权首席要把那个地方炸掉？还说是送你一份大礼……”

霍御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神情愈发冷漠肃然，寒声说：“这件事跟你无关，就不要打听这么多。你知道了要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夏初见仔细想了想，也有些泄气。

她确实只是有一点点好奇心作祟而已，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霍御燊的话，简直是一盆冷水浇到她头上。

可她就一点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有事了，这些人就知道叫她去送死……

无事了，就不关她的事……

底层平民难道就只有等死的权利，丝毫没有为什么会死的知情权吗？

夏初见在心里冷哼，也淡淡地说：“是呢，确实跟我无关。那个权与训找什么嘉果，结果找到了这个基地……”

霍御燊的瞳仁猛地紧缩：“……你说什么？权与训要找什么？！”

夏初见脸色不变，却在心底为自己欢呼雀跃。

她就知道说这件事，能让霍御燊感兴趣！

感兴趣就对了！

夏初见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这件事跟霍督察无关，就不要打听这么多了。您知道了要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简直原封不动，把刚才霍御燊说她的话，又怼了回去。

霍御燊微怔。

这姑娘，报复心还真蛮强的。

不过，这一次，她还真拿捏住了他的好奇心，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霍御燊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脸色更加肃然，声音冷漠中透出刻骨的寒意：“夏初见，是权与训告诉你，他是在找嘉果？”

夏初见微扬着头，继续拿乔：“霍督察，都说了，这是我和权首席之间的事，我们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随便跟人说的，说了我要赔钱。”

霍御燊一听“赔钱”二字，就信了一半。

以权与训那人的做事风格，确实会跟自己的合作方签署保密条款。

他试探着问：“……要赔多少？”

夏初见依然骄傲：“……赔一亿。”

说的就跟她有一亿似的……

霍御燊：“……你被权与训给骗了，根据帝国法律，保密条款的赔偿上限，不能超过十万北宸币。超过的部分，可以不用缴纳。”

夏初见：“！！！”

她在初初惊讶之后，又狐疑问道：“真的吗？有这么个条款？不是你又驴我？”

霍御燊上次还正大光明的骗她，她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霍御燊神情十分严肃，说：“信不信由你。那个嘉果的事，你在我这里说就也算了，绝对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如果说了，恐怕连我都保不了你，更别说权与训。”

夏初见也是被权与训叮嘱过的，而且她下意识觉得，那东西恐怕确实是特别珍贵。

可她已经在权与训面前扯了个弥天大谎，更离谱的是，权与训居然说那嘉果有两个！

其实这才是夏初见对霍御燊提起“嘉果”这个词的真正原因。

如果不是霍御燊凌晨四点找她视频通话，等她睡一觉起来，她也是会主动找霍御燊商量这件事的。

见霍御燊慎重到这个地步，夏初见也不跟他贫了，忙说：“霍督察，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你一定要帮我！”

“说。”霍御燊这下又不着急了，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饮，只是神情依然淡漠异常。

夏初见先说起那个长着黑山羊脑袋的触手海藻球怪，“……那个东西挺像遗种，但不是一条遗种，而是像很多条遗种聚合在一起，裹成一团，非常恶心。但更恶心的是，这触手海藻球中间，还有一个黑山羊脑袋！”

霍御燊眉梢轻轻一跳：“……是布尼斯吗？”

夏初见睁大眼睛：“霍督察果然知道这个东西！权首席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布尼斯号称孕育之母，有着无限修复和繁殖的能力……”

“而且，这玩意儿确实特别能修复和繁殖！我亲眼看见它能自我修复被冲锋枪打坏的眼睛，然后还能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霍御燊眉头渐渐紧缩：“……当时就你和权与训两个人在场？”

“嗯。”

“然后你把权与训打晕了，一个人把那八个布尼斯都打死了？它们死后没有继续重组和分裂？”

“没有。反正被我打死的，都没有继续重组和分裂。就最后一只布尼斯有点麻烦，可能是最初那个进行分裂的母体，因为它好像还进化出了智商，跟我玩装死诱敌深入这一套。当时我没办法，就用了少司命黑银机甲的专用子弹……”

夏初见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缩在床上，抱紧了自己的双膝，神情有点紧张：“我没想到，那个子弹厉害到超过我的想象。它不仅打死了那个黑山羊脑袋，而且把它，以及那些触手，全部给溶解了！”

“不仅溶解了这个布尼斯，还把地面上所有沾到溶解后的液体的东西，也全部给溶解了……”

“整个地底实验室大厅，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它溶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权与训解释，就编了个……说法……”

霍御燊很是意外，饶有兴味地问：“……你居然骗了权与训？怎么骗的？”

夏初见支支吾吾了一番，低头说：“我就扯了个由头，说是有个东西从实验室的穹顶掉下来，追着那些布尼斯吃，最后那只布尼斯奋起反击，反把那东西吃了，只是吃了之后，这个布尼斯就溶解了，然后，还把地面上的很多东西也都能溶解了……”

“结果权首席就问我是什么样子的东西，我当时一着急，就说是长条形，一端圆润，一端比较尖利，黄金色的东西。”

“权首席就说，那是嘉果……”

霍御燊听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冷声说：“长条形，黄金色，一端圆润，一端尖利，怕不是你把狙击弹的形状，和你最喜欢的水果颜色揉在一起吧？——你可真能编……”

夏初见惊讶：“……霍督察真是明察秋毫！连这都能猜到！”

霍御燊懒得理她，说：“嘉果，正好是金色茄果，所以你恰好说长条形，黄金色，权与训不信才有鬼了。”

夏初见傻眼：“啊？这么巧？！茄子确实是长条形，可我说的长条形，哪里有茄子那么大啊！”

最多就是毁灭者1号狙击弹的大小。

“你又没仔细说尺寸，谁会想到你说的是狙击弹的形状？”

“……可是霍督察，您怎么能想到呢？”夏初见略带崇敬地看着霍御燊。

霍御燊一时语塞，直接忽略这个问题，说：“既然权与训信了，那也是好事。嘉果被布尼斯吃掉，然后被溶解，合情合理，你运气好，应该……”

他话没说完，夏初见又怂哒哒地说：“可权首席说，嘉果有两个……我哪里知道？！要知道，我就编有两个东西掉下来，全部被那个恶心的黑山羊脑袋给吃了！”

霍御燊闭了闭眼：“……两个？他居然还知道是两个？”

夏初见这时才试探着问：“原来霍督察，也知道这嘉果是什么东西？打哪里来的？”

霍御燊冷漠看她一眼，说：“权与训没告诉你吗？”

夏初见悻悻地摇头，嘟哝说：“权首席只说这东西含有高能量，不是我们这里出产的。至于是哪里出产的，他没说，也没说打哪儿知道的……我还问他有没有果核呢，如果这果子这么好，自己种一个呗……至于满世界找吗？”

霍御燊：“……”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霍御燊只思考了一分钟，就决定告诉夏初见全部的真相。

不为别的，她已经是他的正式雇员，而且，她已经深入卷入到这件事里。

权与训连嘉果的名字都告诉她，她卷入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特安局雇员，而是跟权与训是一个级别的。

所以，她有权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