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鄙夷的摆了摆手，亲兵上前把上官玉清拖下去了。

再次打开请柬，看着上面没什么看头的字句，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青歌，头也没抬的说了句：“元槐太平的日子过的太久了，秣马厉兵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徒有野心，真是不堪用。”

青歌阵前观战，看的比容曦更清楚，对江牧的评价深以为然，端着热茶过来送到江牧的手边：“将军，这是要请你入城？”

“嗯。”江牧没了跟上官玉清说话时候的样子，容色凝重的把请柬递给青歌，另一只手把茶接过来，浅浅的抿了一口：“吾皇处处都考虑周详，我怎么能让她失望，有些事情该有了断就要当断则断，免余后患。”

青歌看着请柬，坐在江牧身边：“将军，她会说当年生你的时候难产，导致她并无子嗣。”

“呵。”江牧垂眸看着茶盏里漂浮的两片碧绿的叶子，淡淡的说了句：“我不是额尔敦，也不会受制于人，想要的她也给不起。”

青歌轻声说：“让青歌陪着将军一起去吧。”

江牧偏头看青歌，点头：“好啊，倒有一件事要谢谢她。”

“什么事？”青歌疑惑。

江牧抬起手帮青歌把鬓边的发丝撩到耳后，说：“收你做义女，把你送到我身边，这是她唯一为我做过的事情，尽管初心并不好，但结果我得到了青歌的真心，纵是母子，恩怨分明也挺好。”

青歌心里头酸涩，轻声：“将军。”

“好了，准备一下，这就进城。”江牧收回手，起身：“我去见耶律乙辛。”

青歌也站起来：“是。”

一炷香后，江牧和青歌未带一兵一卒来到郦城外，青歌策马到城门口把请柬递过去：“君上请大皇子入城，开门。”

守卫看到江牧都两股战战，更不用说青歌了，底层的兵士哪里知道那么多，再者对方未带一兵一卒，自是痛快的打开了城门，恭敬地迎江牧和青歌入城。

青歌陪着江牧到郦城中的别院行宫门前，江牧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气派的宅子，淡淡的问了一句：“这就是她豢养上官玉清的地方吧？”

这话问的青歌心头一颤，低声说是：“是。”

“这个国君当得挺舒服。”江牧翻身下马，整了整衣冠。

青歌跟在旁边，两个人到了门口，早有人看到江牧就撒腿跑去通禀了。

容曦一身便服走出来，远远地看到江牧和青歌就红了眼眶，来到近处，声音已经哽咽：“朕的儿子啊。”

“收起这一套，我已经四十几岁的人了，你当我三岁吗？”江牧微微蹙眉：“一把年纪了，这副样子可真挺难看的。”

容曦愕然的看着江牧，这！这是少了家教吗？

“将军素来不喜欢哭哭啼啼，君上海涵。”青歌打了个圆场，心里头对容曦的做法也鄙夷，十几年戍边的江牧，距元槐能有多少远？要不是看到江牧阵前的表现，她在自己面前都说过要杀了江牧，上官玉清阵前没有一丝一毫留情的意思，没有容曦交代，上官玉清敢吗？所以演什么母子情深？

容曦压了压眼角。

后头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恭迎大皇子回家。

江牧微微蹙眉，率先往院子里去，进屋也不管容曦在身后，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竟像极了岐国宅院的装扮。

容曦坐下来，侍从奉茶。

青歌坐在江牧身边。

“当年是不得已，若是娘把你一起带回来，你会死的。”容曦缓缓地说：“为了保护你，让谢珲看顾着你长大，让你入郭家军，本想着你能安稳的长大，娶妻生子过太平的日子，唉，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了。”容曦说。

江牧看了眼茶盏，抬眸：“你不带我走，所以诈死，让十二岁的我承受失怙失恃，上无兄长，也无弟妹，孤身一人在岐国，背负着对邵家的滔天恨意，如今听你说是为了保护我，我信还是不信？”

“自是要信的啊，牧儿，我何尝不想让你有弟妹可互相照拂，但当年临盆时难产，险些丧命，到如今娘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啊。”容曦巴巴的看着江牧。

江牧点了点头，问：“我父对你如何？”

“夫君对我十分爱重。”容曦回答的很随意，就像世间所有母子闲聊那般，把自己的身份放在一边，只跟江牧论母子。

江牧舒缓的靠在椅背上：“所以，父亲为何会在阵前去官妓坊？据我所知邵家军从上到下，从不去官妓坊，并且会照顾那些可怜的女子免受非人之苦，在邵家军规中就有这一条，充入官妓的女子并非自愿流浪风尘中，不可欺辱。你知道吗？”

容曦一时答不上来了。

“我父身为粮草押运，担军需重任，乃国公爷的义弟，他若是那么不堪的人，怎么会被国公爷委以重任？可他就去了官妓坊，夜夜笙歌，被发现的时候依旧神志不清，给他下药的人要多恶毒啊？”江牧一直都看着容曦的表情，不疾不徐的说着。

容曦深深地吸了口气，别开目光：“你也不是不谙男女之事的孩童了，这样的话让我这个当娘的人怎么跟你说？”

“呵。”江牧冷嗤一声，话锋一转：“吾皇也是女帝，纵横捭阖的眼界和心胸世间难有男子能与之匹敌，不拘一格，海纳百川，图谋大秦安稳，天下太平，我时常在想，你身为女帝，都在想什么？把元槐女子当做武器，把元槐男子当做棋子，玩弄权术，却无任何建树，到底是眼界不够？心胸不够？野心又太大呢？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这份本事，不过是被放在这个位子上了而已。”

“江牧。”容曦有些沉不住气了。

江牧挑眉：“作为国君，你做不到爱民如子，更谈不上海纳百川之心胸，作为妻子，你做不到夫妻同心，下毒害夫君于阵前，为了能让你和我不受牵连，宁可孤身杀敌，战死阵前，他对你确实一片赤诚真心，只可惜到死都不知道是他最爱重的人在害他，作为母亲，你做不到慈母心肠，舔犊之情更是一点儿也无，十二岁的我是什么？是你给邵家留下的一枚钉子，而我恨了邵家三十年，容曦啊，你如今叫我一声儿子，我叫你一声娘，亏心不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