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尘从衙门回府。

书房里坐下来，随手端起来茶盏送到嘴边又放下了，抬眸看着走进门的兰素玉。

“夫人。”闻清尘起身过来，伸出手扶着兰素云：“今儿好点了吗？”

兰素云笑着点了点头：“嗯，好多了，若雪说再将养一段日子就痊愈了，让夫君惦记着了。”

打从两个人大婚后，梅若雪就一直都在为兰素云调理身体，一个弱女子怀双胎，到临盆，再单枪匹马的抚养孩子们长大成人，兰素云的病根儿就在过劳上了。

过劳是日积月累的病症，将养起来也不容易，这些年好好坏坏的，没少喝苦药汤子，所幸是一年比一年身体好起来了。

扶着兰素云坐下来，闻清尘坐在对面。

“夫君，您是有什么不畅快的事情了吗？”兰素云打量着闻清尘，问。

闻清尘摇头：“最近很想念恩师，咱们家的长昭和长信都在外面忙，给素云一个人放在家里，也越发的牵挂了。”

兰素云给闻清尘倒了一盏茶：“夫君是有了隐退之心，那就挑选个合适的人选，让陛下定夺。”

“是啊，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的陪着素云，等闲下来了，带着你出去走走看看，看看咱们大秦的大好河山，也去看看许久未见的老友。”闻清尘抿了一口茶：“替恩师看看去。”

兰素云很理解夫君对先帝的情分，这个曾经如同野马一样的男人，阔别多年后的变化很大，而这一切的改变是从遇到先帝开始的，在兰素云的眼里，她觉得夫君对先帝的感情是比师徒之情更浓的亲情。

能接手的人选是有的，不过还没有最终定下来，闻清尘看着自己的夫人，说道：“罗琦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些年把罗刹殿打理的井井有条，枢密院这些年可越级行使监察百官的责任，是陛下手里的刀，民间的眼，所以罗琦略有些让我不放心啊。”

兰素云极少过问夫君的公务事，听他如此说，知道必定是心里难以定夺了，而这件事又很重要，便问了句：“夫君，另外一个人选呢？”

“鹤归。”闻清尘抿了抿嘴角，眉头紧锁：“只是这个更让我担心。”

兰素云笑了：“是因为鹤归重情，并不在乎功名利禄，对吧？”

“这事儿素云都知道了？”闻清尘挑眉：“是谁说的呢？”

兰素云给闻清尘斟茶：“谁说的不重要，但夫君啊，既是要做陛下手里的刀，民间的眼，鹤归比罗琦更合适，因为这份情，足以让鹤归甘之如饴的尽职尽责，而这些陛下会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里，虽说贵为天子，可到底是凡人之躯，吃五谷杂粮，必定逃不掉七情六欲，若有一个这样的人陪伴在身边，我想先帝也会少为陛下担心一些的，夫君，你觉得呢？”

闻清尘顿时来了精神：“难道不怕乱了陛下的心？”

“夫君，您觉得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培养了那么多年的人，会是一个能被情所困的人吗？”兰素云笑着说：“只怕鹤归会被情所困，这世上无论男女都可能为了一个情字犯糊涂，到时候反倒让陛下受其乱了，那就不好了。”

闻清尘缓缓点头，很赞同兰素云的说法，沉吟片刻说：“得空请鹤归过来坐一坐，再说。”

两天后，鹤归被请到了闻府。

在罗刹殿，闻清尘是鹤归的尊主，在朝廷，鹤归并无官职，但这些年走过来，闻清尘更愿意把鹤归当成自己的孩子。

酒菜摆好，闻清尘和鹤归对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闻清尘说：“枢密院对陛下来说，是不出宫门也可以知道民间疾苦的地方，手里权利不小，但我已经不年轻了，想要寻个合适的人接替这个位子，所以请鹤归来家，有意想要交给鹤归，可愿意？”

“我无心仕途。”鹤归说到这里顿住了，抬头看着闻清尘：“尊主，为何是我？”

“因为你会全心全意的为陛下好。”闻清尘举起酒杯，两个人饮尽杯中酒：“但怕你为情所困，反倒成了陛下的牵绊。”

鹤归没想到闻清尘如此开诚布公，捏着酒杯的手缓缓地放下，沉吟片刻才说：“尊主，鹤归无根浮萍一般，护着陛下安危无虞是毕生要做的事，不会伤她分毫，也不容许别人伤她分毫，但为官的人需要弯弯绕绕，鹤归怕不能胜任。”

“嗯。”闻清尘也担心在这里，因为枢密院不能只有武夫之勇，官场之上更需要斡旋：“这样，明日我请陛下派鹤归到我身边一段日子，先试试如何？”

鹤归微微挑眉，自己拒绝的还不明显吗？

闻清尘说：“因为师徒之情，我们师兄弟们可以为师父守护大秦，各站所能，鹤归也可以因为呵护陛下之心，尽自己所能，为陛下分忧，若是交给旁人，是善弄权术之人，欺上瞒下之人，那对大秦绝不是好事，枢密院虽在暗处，功名不显，可事关重大。”

一番话说的鹤归也没了拒绝的心思，他举杯敬闻清尘：“尊主，鹤归愿意了。”

闻清尘笑着跟鹤归碰杯，两个人你来我往，都略微醺，分别的时候，鹤归说了句：“尊主，鹤归不会为情所困，因为鹤归心上的人，只有大秦。”

闻清尘拍了拍鹤归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翌日早朝后，邵宝玟回到御书房，近侍禀报闻清尘求见。

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让闻清尘觐见。

“闻伯父，今日是私事还是公事呢？”邵宝玟笑着先说话，免了闻清尘的君臣大礼，请他落座后。

闻清尘拱手一礼，才说：“枢密院那边人手不足，想要跟陛下要个人，是公事。”

昨晚，邵宝玟闻到了酒香，知道鹤归喝酒了，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今天一大早闻清尘求见，邵宝玟知道闻清尘也想要隐退了，果不其然啊。

“可以。”邵宝玟笑着说：“闻伯父要多多费心了，鹤归沉默寡言，出门办事得有能言善道的人跟在身边。”

隐藏在暗处的鹤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