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别来无恙呀！”

果然，从门口进来的男子就是郑裴，彬彬有礼，看起来很潇洒。叶枫说过，这个人很可能是五姓七望中郑家的人，在江南一带可以说郑氏就是半边天。

要在卞州立足，除了交好本地官府之外，郑氏是绕不开的。甚至以后做生意，有小一半都会和郑家有来往，这个郑裴如果是荥阳郑氏的人，交好是必要的。

“原来是郑大公子，里面请。”范帅起身将郑裴迎进来。

“春娘，取一壶酒，一壶蜜水，再炒些青蔬，我与郑公子饮几杯。”范帅等郑裴坐好，又吩咐殷春娘去备酒菜。

“小郎君，你这酒我可不敢喝，一沾即倒。郑某只身前来，可不想倒在小郎君的酒楼，丢煞人。倒是可以讨两杯茶吃，润润嗓子。”郑裴摆摆手，他不是爱酒的人，这几天他也在卞州，对醉仙酒楼还是了解了一下的。一般的人，喝个一二两就差不多了，他真不敢碰。

“哈哈，曹公曾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短短百余春秋，不过追名逐利，谁又真正活的潇洒呢。不尝尝，哪里会知道会不会留下遗憾。再则，郑公子觉得我这酒配君子心如何？”范帅等酒上来，给郑裴斟满一杯，再给自己倒上蜜水，做一个请的手势。

“小郎君说的极是，此酒与君子心可谓绝配，若再有一琉璃壶配伍，则与世无双！只是不知小郎君可愿意出售配方？”郑裴捏着牛眼酒杯，送到鼻尖轻嗅，酒香四溢，通透无比，确实美酒。但郑裴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意愿。但是他没有发作，大家有大家族的风范，不会像暴发户一样一点不顺心就暴跳如雷。

“郑公子，我与师兄志不在商，但下山也是要有个立足之本的。若公子要一批酒水的话，随时可以，酿酒虽是微末技巧，赠与公子也无妨，但时机未到，让郑公子失望了。”范帅听见郑裴的话，已经将他放在防线外了。叶枫说的没错，世家的人果然都是压迫百姓的蛀虫，开口就要人家的根。

“倒是郑某唐突了，不知小郎君志在何方？”郑裴看着眼前的稚子，怎么看也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任你如何去想也想不到杀气腾腾的诗句很可能就出自于他。或许这本就是背后高人所作，只是被俩人拿来当了谈资。即便是这样，眼前的稚子心思也成熟的让他惊讶，刚才一番试探，更是惊讶其心境和口才。

既拒绝了他，也让他觉得希望还在，和眼前的孩子说话，如同和其他几大世家的优秀同辈拉扯一样。若如此年纪就能被教导成这样，那他背后的老师该多大文学，又有多大手段？这两个孩子，以及他背后的老师，郑家必须得到！

“志向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穷世代志士，继往开来，迎万疆来朝，创举世无双之盛世！不知，在郑公子眼里，这算不算志向？”范帅默念着什么，将头转向窗户外，眼中尽是留恋和向往，却不知是在留恋什么。半晌开口说话，一句一句，说话的语气再平常不过，说完笑着看向郑裴。

“为天地立心……为天地……好！好一个为往圣继绝学，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倒是让郑某醍醐灌顶，感觉多年来白读了圣贤书，受教了，请受郑某一拜。”郑裴反复念着范帅的话，心中那股早已熄灭的火团又重新燃烧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猛！他也曾心怀青史留名的志向，只是慢慢的却被世俗所影响，最终也成了勾心斗角的俗人。

若一直只做个俗人，那最终只会化作一滩尘土，无人记得你是谁。他不敢想象，真如范帅所说，继往开来，那是多大的功劳？而他最宏伟的志向居然只是做个丞相，但范帅的志向有多大？毫不夸张的，用犯忌讳的说法，可以说功盖尧舜，秦皇汉武都不能比肩！

“不敢，我们共勉之，郑公子请。”范帅举起蜜水，向郑裴示意，然后一饮而尽。他知道，短时间里，郑氏应该不会找他和叶枫的麻烦了。起码，眼前这个郑裴会在一段时间里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规划，在想清楚以前没心思去勾心斗角的。

“不瞒小郎君，此番我受家里所托，是来求取锦囊里另一半诗句的，可否请小郎君赐教？”一杯酒过喉，郑裴眼中没了之前的坦然，多了几分拘谨，这是他对真才实学之人的认可，把自己从世家的优越感中拔出来，以一个文人的身份和范帅相处。

“师兄曾言你会再来的，早早备了锦囊，只是我得告诉你，若得了此锦囊，天下手握权力之人都想得到君子心的。”范帅从身后一个柜子中取出锦囊，放在郑裴面前，在郑裴正要去拿的时候又用小手盖在了锦囊上面。

“无妨，得之我幸，若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还如何谈志向。小郎君放心，既然来了，就已经考虑好了。”天下掌权之人？除了天子国公，他们郑家还真不怕。五姓七望的人遍布朝野，真要豁出去跟你玩命，王公都能给你拉下水。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权，近千年的传承，几乎垄断了天下的知识和财富。世家的势力不是谁都可以动的，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那就别想和世家掰手腕。

“好吧，看来郑公子有气吞山河之度，这诗句与公子全是有缘了。”范帅松开手，这君子心若真宣传出名，其实最想得到的就是皇帝。无论是名字，寓意还是品相，在这个时代来说，都该帝王拥有。再加上改编的凉州词，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即便李渊得不到，到了李世民掌权的时候，恐怕由不得他世家做主了。

但这和他无关了，也算提醒过郑家了，富贵就看造化了。李世民是什么样的人，他一个不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马背上长大的军事家，历史上出名的明君，出色的政治家，更是杀了哥哥夺位的。开创了贞观之治的人，灭了四方蛮夷，杀伐果断，想要一个小小的琉璃杯。

天下，谁敢不给！

“不知小郎君师承哪家，小小年纪却气宇轩昂，怀抱宏图之志。能遇如此良师，真真羡煞郑某了。”郑裴收起锦囊，并未去查探什么。他遵守着之前的约定，至少离开卞州才会打开。这是世家的涵养，对待读书人和普通人是不同的，若不然也不会笼络那么多读书人为自己家族卖命了。

况且，他是带着招揽的心思前来的，对聪明人，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让人不满的。

“家师集百家所大成，神龙不见首尾，吩咐我们下山便乘云而去了，我们想见都不知年月机缘。若有机会，定为郑公子引荐……”范帅面带微笑，应付着他。心里却压着一块石头，世家的人都这么难对付的话以后的理想恐怕很难实现。眼前的郑裴彬彬有礼，才思敏捷，说话也很老道，和电视中那种纨绔子弟完全是两个形象。

却不知这个郑裴是主家还是旁支，要是旁支都能培养如此优秀的子弟，主家不知多么难缠。这样的人也难怪总是被家族推出去在官场上顶缺口，能力确实是有的，不是小说中说的，除了主角全都是酒囊饭袋。

有危机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