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时，江厌不过二十，眉眼尚未完全褪去稚气。

如今再见，他已经是完全成熟的模样，长开的五官虽不及苏献精致妍丽，但浸润在眉眼唇角的明媚笑意却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程临渊和那双染着明媚笑意的黑眸对视上，唇角笑意也不自觉扬起，抬手挥舞。

“阿厌！”他隔着人群，笑着再次将这个名字喊出声。

缠在腰间的触手疏忽收紧，这是某人在暗戳戳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苏献望着魂都快被别人勾走了的程临渊，心中又苦涩又嫉妒，幽幽唤道：“……临渊哥。”

“啊，在的。”程临渊开口回，脑袋和视线却没怎么挪得开。

苏献更幽怨了。

正主的视线没吸引过来，倒是不远处的江厌将目光对了上来。

如出一辙的黑沉眸子。

一个寒光毕现，一个笑里藏刀。

互不相让。

江厌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变得愉悦且得意，动作夸张且优雅地弯腰行了个礼，“女士们，先生们，凌晨将至，而我也将兑现我的诺言。”

程临渊：“……？”

凌晨不是早就过了吗？

群众中有人问出了他的疑问。

江厌灿烂一笑，似乎非常得意，“作为一个魔法师，偷走时间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而现在，我将把时间还给你们，并且按照约定，偷走我的爱人。”

说着，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时针逆转，当指针齐齐指向12点时，钟声敲响。

混迹在人群中的动物纷纷化作白鸽，齐齐盘旋飞舞于天空，或展翅，或俯冲，翅膀撒下彩色荧光，既梦幻又壮观。

程临渊只觉得一阵风将他往上托起，双脚腾空，已经站在了白鸽群上。

程临渊：“……”

好花里胡哨!

好喜欢！

低头往下，他正好瞧见苏献往前伸的触手。

下一秒，无数白鸽飞舞过来，形成了一道纯白巨幕，将视线彻底格挡开来。

腰间扣上另外一只手，程临渊刚侧过头，江厌就倾身过来，在他额头上重重啃了一口，“程哥，我好想你。”

程临渊回望江厌，神色认真，“……阿厌，让我跟阿献说两句话。”

江厌明媚的笑意微僵，短暂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开心不愿意，可我真的没办法就这样放着阿献离开，我答应过他的。”程临渊扣住江厌的手腕，安抚似地捏了捏。

方才腾空一瞬，他和下方苏献对视的瞬间，那脸上分明写着错愕和惊慌……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如果自己又就这么走了，那不是又抛下他一次吗？

江厌黑眸回盯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似地轻叹口气，“……那你记得回来，后面要补偿我。”

他嘟囔着，“对那家伙那么好，我真的吃醋了，你要对我加倍地好，不然我真的要闹了……”

虽然嘴上抱怨个不停，他还是朝周身白鸽挥了下手。

原先如银河幕布般横贯在程临渊和苏献间的鸽群蓦地散开。

“苏献——！”

程临渊喊一声，直接往下跳。

清朗的声音盖过一切喧嚣，清清楚楚地落入苏献耳中。

黑沉死寂的眸子倏忽泛起明亮的光泽，苏献望见了朝着自己落来的心上人。

触手往上，稳稳接住。

“你没走……”苏献重又将程临渊抱了个满怀，眼眶忽地就红了，声音闷闷。

程临渊又心疼又好笑，伸手回抱，手掌搭在苏献的背上轻轻拍着，“说过不会再丢下你不管的，自然不会食言。”

“不过我家阿献小时候坚强得不行，长大了却成了个小哭包，也是稀奇。”

苏献瓮声瓮气，“……不行吗？”

“行，当然行，阿献哭起来可招人疼。”程临渊笑着哄他。

微顿一下，他还是开口，“阿献，正如我放不下你，阿厌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所以我得暂时跟他走了。”

环着他的手臂瞬间收紧。

程临渊力道不变地拍着苏献紧绷的肩背给予安抚，“但你会找到我的，是吧？”

苏献不说话，他垂下的眸微微抬起。

和居高临下，面上烦躁阴郁愈发明显的江厌对视上。

他明白，这一局，是自己输了。

程临渊还在剖析内心，“你们都有同一个本源，实为一个人，我割舍不掉也无法割舍掉任何一个，我只能尽量安抚好你们，然后等着，等你们愿意融合的一天。”

“或许现在看上去还有些遥远，但我相信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毕竟我们，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不是吗？”

程临渊这话题说得有些突兀，也是从前两人刻意避而不谈的问题，但他确定这就是挑明自己立场的最好时机。

而且这话，他并不是单说给苏献一个人听的，还有身后的江厌。

苏献听罢，也不回答，只是动作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怀里人，他稍稍退后一步，伸手将他微乱的鬓边发理好，只答前面一句话，“临渊哥，我会很快来接你的，乖乖等着我。”

他强迫自己放手。

“嗯，自然。”程临渊笑着应，“那……再见？”

“再见。”苏献勾起唇角，眉目温润。

细细看着苏献面上表情，确定已经像是冷静下来后，程临渊轻舒一口气，没等他开口喊，熟悉的风已经将他往上托起。

身体飞到半空，一个又黑又白的团子紧紧抱着白鸽，跌跌撞撞地朝他飞来。

“主人——！”

团子落了下来，过程中发出了熟悉的喊声。

程临渊伸手接住，哭笑不得地把咸咸从几乎快把他裹起来的T恤里救出来。

“主人！我要跟你一起走！”咸咸扒着程临渊的衣领，一张猫脸上清晰生动地表露出了焦急的情绪。

说罢，他又扭头去望地下身影已经有些小的苏献，本着“共御外敌”的想法，毫不避人地开口吼：“姓苏的，我帮你看着主人，等着我给你传消息吧！”

“行，那你跟着我走。”程临渊笑一下，把这个有些缺心眼的猫崽子揣怀里。

江厌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窝在程临渊怀里，还大放厥词说要给情敌传递消息的小家伙，一点点勾出冷笑。

咸咸浑身毛都炸了起来，他躲在程临渊怀里。

心想这人给他的感觉怎么和苏献那混蛋这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