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回去!”

见摇头无果，舒秋雨瞌睡也消了，一想到又要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宋胤，你敢带我回去，试试!”

宋胤不明白:“病先养好才是最重要的，我带你回去让巫医看看。”

舒秋雨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我不回去，你放我下来。”

宋胤皱眉:“你不回去，那你待在这里干什么？等那个人吗？”说到最后，语气倏地沉了下来，他几乎是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次咬舒秋雨一口，“听话。”

“听话？听什么话？听你的话回去好好学规矩吗？！”舒秋雨凑近他，一字一顿，“你敢带我回去，我就逃走，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咚”

舒秋雨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宋胤一把按在墙上，他就见宋胤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被气得不行。

“逃？”

宋胤掐着他的下巴，垂眸盯着舒秋雨的眼睛，眼角的红光闪烁着，“还要去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这天下有哪是我找不到的？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舒秋雨:“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要是气还没消，我就把那些人都抓过来，任你惩罚，让你气消为止……”宋胤深呼吸一口气，“怎么样？”

舒秋雨没出声。

宋胤松了手，颇有些烦躁地扒拉着头发:“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舒秋雨道:“我也是。”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呢？！”

舒秋雨转动手腕，垂眸低声道:“我要等人，一个救命恩人。”

“行!”

宋胤气笑了，拳头倏地攥紧，一拳打在的舒秋雨耳侧的墙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舒秋雨明显吓一跳。

“那本殿就在这看着!等着!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咬本殿的人!”

＃

他要在这等，舒秋雨也没办法，他就窝在墙角里，拿一根树枝随意地在地上画着画，用来打发时间。

论谁比谁更沉默，宋胤自然比不过舒秋雨，何况现在的舒秋雨，早已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而且对生死都看淡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沉默。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外面天都亮了。

舒秋雨就窝在角落里，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一直注意他的宋胤捏紧了茶杯，片刻后，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抱住了舒秋雨，把人放在床上。

他也实在有些困了，宋胤扯过被子，盖住了两条，就环着舒秋雨的腰，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中午。

舒秋雨是被饿醒的。

他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胸膛，下意识地推了一下:“把手拿开。”

宋胤的手一直攥着自己的腰，他根本动不了。

宋胤也睁开了眼睛，但他没动，依旧搂着舒秋雨。

舒秋雨道:“拿不拿开？”

宋胤假装没听见。

舒秋雨冷笑一声，伸手就扯开宋胤胸前的衣服，在他愣怔的时候，一口咬了上去……

宋胤疼得一缩:“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啊……我拿开我拿开!”

几乎是在宋胤拿开手的一瞬间，舒秋雨就松了口，直接坐了起来。

宋胤揉着那牙印，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心口上带着血迹的牙印，然后又抬眼看着舒秋雨:“你干什么去？”

舒秋雨起身翻过他，直接下了床:“做饭。”

宋胤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道:“有什么菜吗？”

舒秋雨正穿着鞋:“没有。”

“……那你做什么菜？”

“我只会煮白米粥，”舒秋雨穿好了鞋，抬眼看着宋胤，“这是最简单的，我也只会这个。”

“……你别告诉我你天天吃这个……”

舒秋雨把陆棉给他买的衣服穿在身上，闻言，道:“不然呢？”

宋胤拧眉。

舒秋雨道:“她在的时候，我还可以吃些其他的，她出去了，那我只能做粥。”

宋胤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终是没忍住，他道:“他是谁？”

舒秋雨没吭声。

“是不是把他等回来了，你就跟我走了？”

舒秋雨正系着腰带，头也不抬道:“宋胤，现在不是走不走的问题，也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能力的问题。”

宋胤下了床，坐在床边:“怕我护不住你吗？”

舒秋雨反问道:“上次你护住我了吗？”

宋胤哑然。

“从前我自由潇洒，认为只要我不惹别人，那别人就不会来欺负我，但事实不是这样。”

“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西岭，它从来都是有权力的人的主战场，像我这种连自保都困难的人，只是蝼蚁而已。”

宋胤:“再等等我，快了……”

舒秋雨:“我一直在等你。”

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等到那一天了。

宋胤一怔。

舒秋雨道:“但我不会跟你回去，跟你回去，我有种在古代后宫当一辈子、被困在其中的妇人的感觉，你知道的，我并不想这样。”

宋胤低声道:“可你总不能在这里待着……还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

“我知道，”舒秋雨平静地看向宋胤，“等她回来了，你不准为难她，我会同她告别，你只要送我回人间就好。”

宋胤垂眸:“我要是不呢？”

“你没得选择，除非你想永远见不到我……”

“你什么意思？”

舒秋雨叹气，他把那药瓶拿了出来，在宋胤紧张的目光下，把药放在了他的手心:“就算去看了巫医也没用，我的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上的，伤口不是疼在身上，而是疼在内心。”

宋胤死死地盯着那药瓶上的字，眼睛忽然酸涩地睁不开。

他道:“……我跟你一起去人间，找心理医生咨询咨询。”

舒秋雨没拒绝也没答应，他上前捧着他的脸，道:“现在的你，人人都拥护着，他们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你已经站在巅峰位置了，实则不然。”

“虚伪的拥护可以轻易毁掉一个自大的人，宋胤，我不希望那是你。”

宋胤抬眼，一把抓着他的手腕:“你不信我？”

舒秋雨摇摇头:“不是。”

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

我没时间了，根本活不了多久了，但我还想看着你黄袍加身，实现你理想的那一刻。

他凑近他，吻着他的额头:“朝霞出现的那一刻，满世界都在为它欢呼，但当经历了一天的沧桑后，变成了夕阳，便少了无数的拥护者。”

“宋胤，我是你最虔诚的拥护者。我信你，但我不想拖累你。”

宋胤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唇瓣的温度，喃喃自语:“我从来没当你是拖累……”

舒秋雨心脏狠狠地震了几下，双目顿时酸涩不已，眼前很快就模糊了，他几乎是哽咽道:

“谢谢你……”

宋胤吻着他的眼泪:“别哭了……”

“所以，让我回人间吧，所有一切，逃避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我最终还是要面对。”

舒秋雨坐在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给彼此一个时间，就两年半，好不好？”

宋胤紧紧搂着他的腰，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舒秋雨触碰着他的面颊，道，“好好准备吧，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守护着你想守护着的子民……”

“我希望两年半之后在见面，你是西岭最英明的君主。”

“你坐朝堂，我行江湖……”

若你到时移情别恋了，那我们，就各自安好。

最后这一句话，舒秋雨终是没说出口。

＃

宋胤带着舒秋雨飞到了镇子上，到了镇子附近，他就停了下来，把舒秋雨放在地上，低声道:“小镇上是不允许有吸血鬼飞行的。”

舒秋雨理解:“我明白。”

镇子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不，半人半鬼的吸血鬼，舒秋雨也见惯了，没有第一次那么害怕，他理了理衣服，朝前走去。

宋胤走在他旁边:“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舒秋雨看了看周围，指了指那“老字号菜馆”，道:“就这家吧。”

宋胤轻轻“嗯”了一声，就拉着舒秋雨进去了。

宋胤挑了处安静的地方，两人就坐了下来，小二也快步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两位爷想吃什么？”

宋胤看向舒秋雨:“有什么想吃的，就点吧。”

舒秋雨点了点头，拿了菜单，随意看了看，道:“一碗清汤面吧，不要辣，”说罢，又看向宋胤，“你呢？”

宋胤:“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吃辣的……”

舒秋雨放下菜单，漫不经心的:“我现在这样，吃不得辣的，只能吃清淡点的。”

宋胤抿唇，他看了看菜单，道:“我跟他一样，除此之外，再上两份份鸡汤，嗯……这肉汤也来两份份，还有这个水煮鱼，也来两份。”

舒秋雨忍不住看他:“你点了我也吃不下。”

“我们下午时间多，我看着你吃。”宋胤抬眼看着舒秋雨，“你不补补，瘦成这样 ，抱着挺硌人的。”

舒秋雨:“……那你别抱。”

宋胤闷笑一声:“那不行，”说罢，又看向那小二，“就这么多。”

小二连连道:“好嘞客官!”

宋胤补充道:“全部都不加辣，还有，其中一份，葱姜蒜一类的，就不要放菜里。”

小二一愣:“客官……吃不得葱姜蒜？”

宋胤点头。

小二手一抖，毛巾顿时掉在地上，他瞪大眼睛，颇有些惊恐地看着宋胤，随后逃似的逃走了。

舒秋雨:“……他该不会猜出你是吸血鬼了吧？”

宋胤倒也没慌:“喝水压压惊。”

舒秋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