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双双扶着温尚清老两口进家，入目的一切让晕车的老两口更加头晕眼花，让不甚晕车的文静双双几姐妹甚是胸闷气短。

只见院子里倒是扫的干干净净，大面上看，除了姥姥那屋的门大敞，其他屋子都门窗紧闭，玻璃窗上是热气蒸腾出又遇低温的水珠，看着都暖融融的。

本来挺温馨的小院儿情景，生生让那间敞门灰屋的样子敲碎成一地渣渣。

走进敞开的堂屋门，入眼的就是貌似被贼掠过的房间，屋内能被洗劫的所剩无几，不能洗劫的估计也就剩墙皮了。

原本堂屋大门门背后面的半人多高的装满粮食的两个大瓮没有了。

原本挨着大瓮的两溜靠墙的近十个腌咸菜的小瓮没有了。

原本靠墙的单人铁架子床连同床上的铺盖也没有了。

原本床头和后墙中间夹的老式大红色木柜连同内容物被褥及老两口的装老衣服和木柜上摆着的老款可翻面小圆镜以及老款银色装干电池的手电筒也没有了。

原本挨着大红木柜靠另一面墙的用来装晚辈节礼孝敬的棕褐色木柜连同内容物和木柜上面搁着的一个小铁质炒锅、一个双耳没把儿的小铁锅、还有一个没有汤碗大的变形小铝锅也都没有了。

原本连接棕色木柜进内屋的门背后的空地儿盛放老两口装老衣服的暗红色小木柜和柜面上的针线笸箩也没有了。

堂屋就这么一眼看，就一句话可以形容——空堂陋室，蛛丝儿结满雕梁！

不死心的几人含泪走进里屋，呵呵！

要不是墙皮扒不下来，要不是大炕扛不走，要不是灶台搬不动，就真真什么都没有了。

几人愣了好一会儿，待到温栋瑜和她大嫂进来一起呆愣，待到文建军和大舅哥进来一起呆愣，待到高歌顾辰大包小包大盒小盒的提溜进来，都愣住了。

文静：原来二舅还可以过分到这种程度？

双双：梦里没有这一幕啊？

大苗（文静大舅家的大闺女）：自爷奶跟着大姑走了也没来过，咋就天翻地覆了？

二苗（文静大舅家的二闺女）：这个贼是怎么搬走大木柜的？他要锅碗瓢盆干什么？家家都有的东西！连筷子都不放过，这个贼是真的穷？

高歌顾辰之前没来过，在堂屋时还不明白，自以为是走之前爱干净的老两口收拾的干净。待看到里屋连灶台上的大铁锅都没有了，看到只剩一层土坯没有炕席炕布的炕面儿，俩人连吸冷气都不敢出声儿。

听到几乎无声的吸气音，众人也呆愣够了，这才渐渐醒神儿。

双双毕竟最小，刚刚过了十周岁的生日，还是小孩子习性的双双第一个提出疑问，就是单纯的不明白：“爸爸妈妈，咱家单给姥爷拉来的黑白电视不见了！姥爷回来怎么看新闻联播？”

所有人都无法回答。

比双双大半年的二苗也问了：“爸，电视下的厨柜没有了，锅也没有了，柜子和柜子里的粮食没有了，爷奶咋吃饭？”

集体静默。

比文静大五岁的大苗今年十六岁了，上了高一的大苗就知世事多了，问：“二哒怎么连爷奶的装老衣服都要？里屋两柜子里的衣服布匹他们拿去还能做衣裳还能穿，装老衣服给谁穿？”

装老衣服在文静老家这边是人即将下世时要穿的衣服，咽气后穿着这身衣服火葬下葬。

文静：“衣服都是老人宽大款的，布匹都是不时兴的，柜子都是断脚有洞掉门的，厨具都是我家之前就不适合暖气炉子用换掉的，电视还是看的时候需要天线上吊块猪肉的，被褥都是被老鼠蛰过姥姥给打了补丁的，这些都要，这是穷疯了吗？靠这些能发了财吗？”

看着黑洞洞的灶台，老两口搀扶着蹲下哭了，真的哭了，梁芝华平时是个眼硬的，轻易不掉泪，温尚清一个大老爷们都讲究男儿有泪不轻弹，呵呵，不哭，那真的只是因为未到伤心处！

亲生儿子呀！打小一样样的教育，因为老二笨，还多照顾些，可是，真就应了那句老话儿了——大忠臣，二奸臣！

伤心的哭声，失望到极点的哭声，也让闻者伤心，让听者流泪。就连高歌顾辰两个外人，还是三十而立铁骨铮铮的热血汉子，也不禁泪流满面，咬牙切齿。

数九寒天的北方，空荡荡的冰冷屋子里，原本温暖如春炙热如夏的人心也都瞬间如坠冰窖，寒冻到了骨髓。

哭够了，老两口在温栋瑜和文静大舅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有些脱力，有些认命。

兄妹俩扶着老两口坐在土哄哄的炕沿上缓缓劲儿，擦着眼泪的文建军示意高歌顾辰再把东西都搁回车上去。因为这个屋子，一眼看就知道不能住人了，更不能住被伤了心的老岳父岳母。这么些个好东西留下难道还要好活了那些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整个屋子里，也就只有文静没有哭，不是她心硬眼硬，是她上辈子就见识过了。

上辈子姥爷的丧事刚办完，客人还没吃完饭走呢，他就因为想要瓜分烧纸钱闹僵了起来。原本老爷子走的体体面面，被他一闹，让一众人可是看了不少笑话。也不知道姥爷九泉下天堂里会不会伤心失望。

第137章 彻底绝望

上辈子姥姥走后，二舅的儿媳妇在丧礼上就因为礼仪官对文静双双的厚待当场发飙。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文静双双出钱多礼仪官唱报的时候声音高了些，按习俗她是本家不需要出烧纸钱没报她，她就在客人行礼主家该回礼的时候闹僵了起来。

这也就算了，有老人尸骨未寒，有文静大舅压制，有文建军强势维护媳妇儿闺女女婿，她一个没见识的晚辈也就心下戚戚不太敢了。但防不住文静二舅继续作妖呀！

也是老太太丧事刚办完，没吃完饭的客人都还在，文静二舅就因争礼钱当场闹了起来。

原因是，十万块钱的礼金，八万五是冲着文建军夫妻俩来的，而且烧完纸就走，连饭都没吃，之后总是需要回礼的。剩余的一万五一半儿是文静大舅的关系，一半是老两口的关系，一个冲着文静二舅来的亲朋都没有。

文静大舅想着大妹妹妹夫需要回礼，也不全给，就拿五万给妹妹妹夫带回去回礼用，剩下没给的就当是闺女女婿孝敬已故的老两口了，以后上坟时他给妹妹妹夫都烧一份尽尽心意。

温栋瑜当场表示：“哥哥们给我就拿着，不给我也没意见，本来我伺候了老娘好几年，就当孝子的跟你们一样一起打发老娘后事了，给我就单当孝子，不给我就连做闺女的一起，全乎了也好。”

就这么一句话，遭来二舅一家的攻击。

文静二舅：“你一个做闺女的，你一个外人，你都不掏烧纸钱跟捡便宜一样假装孝子就算了，还跟我分礼钱，你一个女人要上天啊？娘老子都不在了，爷还理你个球啊？还想分礼钱，呸！”

温栋瑜当场石化。

文建军也呆愣当场。

俩人都没想到，自家那个傻不愣登的二哥还能有这样的骚操作。

温栋瑜二嫂也说话了：“个泡，个泡，都是个泡，打发的时候没见出钱，分礼金显出你来了，你一个做闺女的，有啥脸跟儿子们一起分礼金？”

个泡是文静二舅母娘家那边骂人的话，啥意思不知道，文静猜测可能是人体某部分内脏器官。

更过分的是，文静二舅家的那个二十来岁的糖尿病闺女都蹦跶出来指责温栋瑜：“这事儿都赖大姑，我是姑娘，我就跟着苗姐睆姐一样的出钱，你还是亲闺女呢，打发自己老娘都不出钱，不赖你赖谁？”

温栋瑜这个气哦，当哥哥嫂嫂的说也就算了，好歹算个长辈，一个只能窝在家里横的没出息侄女还敢说自己这个长辈，真的是不能忍。

温栋瑜气到极致也就没话说了，有气无力的囔囔了一句：“对，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把娘接到我家伺候，当初就该如了你的意，早早把娘苛待没了就都满意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就是可怜了娘……”

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文建军只顾扶着媳妇儿，暗自生闷气。本来他也想给媳妇撑场子争口气的，结果被大舅哥死死拽住，生怕疼老婆的大妹夫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

可是这还不算完，文静二舅接着说：“你可想好了，你家可没儿子，以后你们可得仰仗我儿子，你要想分这钱，爷绝对不会让爷儿子以后帮扶你们这样的绝户一丝丝！”

文静二舅母继续扎小刀：“你一个做闺女的，真要要这钱，咱以后兄弟姊妹们不处也好。”

温栋瑜完全死心了，失落至极的呵呵两声，跟大哥两口子和一众还没有离席或看热闹或真心替温栋瑜不值的亲朋们道了别，与文建军牵着手搀扶着离开娘家的院子。

离走之前，温栋瑜跟她大哥说：“大哥，那个钱我要，就当是买断了以后的兄妹情，圆坟的时候、周年的时候我要来给娘上坟，我不讲究女人不能进坟地那一套，那是我亲娘，我要送她，等三年的时候再给爹娘上了坟，我就再也不来了。”

文静大舅也被二弟伤透了心，也不经过二弟同意，对着大妹妹点头：“好，我送你，以后来了就住大哥家。”

走出大门外的两口子回头看着爹娘生活了几十年近百年的家，从此，这里再也不是自己的娘家了，从此，自己再也没有娘家了。

离曾经的娘家越来越远，远离的萧瑟身影逐渐成黑点再也不见。从此，屈指可数的几次上坟和探亲，这里，再也不是温栋瑜的老家了，她的家就只有和丈夫一起用爱维护的小家了。

上辈子的绝望，还只是兄弟姐妹间的绝交。这辈子的绝望，是亲母子亲父子之间的绝对失望，这对老两口是多么大的打击不言而喻。

老两口失望到绝望，也不再寄希与二儿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可能了，心灰意冷的跟老大说：“咱们走吧，以后我们回来的机会也少，回来了就住你家吧，也不用住正房，腾开一间南房能支张床就行，不常住。”

文静大舅也知道回家的机会少之又少，嘴上答应着，却给正房东厢留了老两口睡习惯了的热炕。

这就是人性，同样是儿子，一个和善孝顺，一个自私绝情。

就在这时，还有更绝望的事情即将发生。

之前那么老长时间，一院子的人没一个出来问候的，最后在一行人要离开时看到提满手的礼盒后，一窝蜂全出来了。

一家四口，闺女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儿子肥头大耳体形壮硕，夫妻俩却是年纪轻轻就瘦巴巴的佝偻着腰弯拱着背，毫无精气神。

但，四双如饿狼般的眼神儿死盯着文静一行人手里的礼盒，若不是顾辰高歌的大块头一看就不好惹，早已一哄而上，哄抢一空。

三年不见，爹娘归家，作为子孙后辈，不说早早迎接备好热炕热水热饭，哪怕是就喊一声爹娘家呢，呵呵，什么都没有，只有看到礼盒的贪婪目光和六亲不认的丑恶嘴脸。

这回，老两口是彻底绝望了，一眼也不看二儿子一家，搀扶着整整齐齐出门上车，轰的一声启动，回到了文静大舅家，一顿简单粗暴的收拾整理，算是能坐下歇息一会儿了。

做了会儿事情，梁芝华觉得心底的那股子郁气算是散了不少，心情也不是那么糟糕了，最起码，自己身边还有大儿子，大闺女，还有，这时才想起小闺女儿还没见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几年自己不在，不知道那恶毒的婆家有没有虐待闺女。

梁芝华跟大儿子说：“你一会儿去你小妹妹家一趟，叫她一家子都来你这，咱们中午一起吃个团圆饭。”

温尚清听到老伴儿的交待，自己也交待了几句：“去了她家好好观察观察，别让你妹妹受了制咱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