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覆盖手指的能量，李林将指头伸出窗外，感受黑雨对皮肤的腐蚀。

但是——只有水流冲刷手指的感触，其它异样一点也无。

这具身体已经超出人类的界限了。

李林一边体会血肉发生的变化，一边平和地向两人诉说此前陷入的对世界与命运的怀疑。

那时产生的荒诞感与患得患失，在被瑟琳娜叫醒——吻醒时，便被他压在了心底。

际遇降临时，能做的只有伸出手去抓住。其他念头都将成为前进路上的阻碍。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李林明确只有利用好血脉，提升实力，才能消解所有的不安。。

虽然把各种情绪封存到了角落，但是隐约的不安依旧没有消除。

襁褓里的载有古圣传承的玉坠、会仙人功法的收养他的老爷爷、额前始终无法消去的疤痕、与小红仿佛宿命般的相逢……

在李林沉思生命里的古怪时，李清夜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每一个觉醒的斩鬼人，都会这样想：要是哪天回归正常人的世界，生活该怎么办。

会失去目标，会迅速衰老，会产生醉生梦死也缓解不了的空虚，会只能活在单调的世界的表面，会最终死去……

当想到这些时，患得患失的恐惧便难免浮现。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情绪只会很短暂地出现。因为觉醒之后，基本是不会再变回正常人的。

除非……”

李清夜含住话头，以探寻的眼神打量李林几眼后，才接着说：

“难道你想做什么违反联合宪章的事？”

“——啊？”

李林张大了嘴，惊讶于李清夜强大的脑回路。

更离谱的是，无意中她还猜对了。

不过不是想做，是和小红勾勾搭搭——

违反「禁止与鬼物勾结」这一律令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见瑟琳娜也劝诫地望了过来，李林定下心神摆手否认：

“不不不，我可没想违法。我会情绪那么强烈，只是因为我——现在有这么一位漂亮英气的师傅，又有一位顶级白富美姐姐，要是哪天没了这斩鬼人的身份，失去两位至亲，那该多么痛苦……”

“「至亲」这个词，是不能乱用的吧？”瑟琳娜说。

“但这是我的真情实感。娜姐，你要相信，没了你我会哭死的……”

“哪怕用了夸张手法，也太夸张了吧？”

“娜姐，你看着我的眼睛……”

李林上前一步，逼近瑟琳娜，款款道。

总之先转移两人的注意力再说！

“行了，你这回真的太作啦，”李清夜拍了下李林的肩膀，“而且，你那眼睛里的深情，哪像是把人当姐姐啊，分明是想娶她当老婆。”

“咦？师傅你的恋爱经验这么丰富吗，这都能一眼分辨出来？”

“是你那眼神太渣男了好吗？狗见了都觉得深情。”李清夜翻白眼吐槽。

“原来、是渣男吗？”

瑟琳娜微阖双眼，有些“失落”地说。

“原来不是真的喜欢我吗。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很优秀，几次见面就能让李林弟弟喜欢上呢。原来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噗~哈哈哈——”

李清夜没忍住，率先大笑出声。

李林多欣赏了几秒公主幽怨自怜的表情，直至她的嘴角浮起一缕委屈，他才一个没扛住，笑出了鹅叫。

“真的这么好笑吗？”瑟琳娜笑着看向他俩，“我之前看过一个视频，里边一位夏国女生便是这样的。所以就学了下。”

“学的很像，你真的很有演戏天赋呢！”

李清夜一边笑，一边称赞。

“真的好像被渣男抛弃的女人，委屈和难过都演得活灵活现。只是……”

“只是什么？”瑟琳娜问。

“你长得太漂亮啦，气质也太高贵太出众了。所以哪怕演技再好，也很难让人相信你会是被人抛弃的女人~”

“谢谢夸奖~”瑟琳娜笑着鞠躬。

李清夜摆手表示太客气了，之后又转向李林，调侃道：

“你怎么不说话？这时你不应该大大夸赞，赢取美人芳心嘛？”

“我一般不说违心的夸赞的。”

“嗯？我刚刚的行为，很糟糕吗？”瑟琳娜问。

“不是糟糕，娜姐你做出那样的小女人表情，那种反差，真的很好笑，但是，”

李林话锋一转，直白说出自己的感想，

“师傅说的没错，你不像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反而说，娜姐你那番话，配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实在太像——绿茶了。茶味真的好浓……”

“渣男我知道，但「绿茶」是什么？”

瑟琳娜表情有些疑惑。

“呃，就是——Green Tea Bitch？大概是这个意思……”

“竟然说我是bitch。不能放过你。”

“啊！”李林惨叫。

“怎么只打一下呀？别看他叫得大声，其实是装的，根本不痛。”

“说的对。再打。”

“啊！——师傅你怎么还拱火！”

“你看他还嘴硬呢，得再教训一下。”李清夜笑眯眯说。

“嗯。感觉他没有好好反省。再打。”

“不！有在反省了！你是princess，不是bitch！”

“你看他还敢说b——什么，是不是要再教训教训？”

“再打。”

“师傅，原来你才是恶魔！师祖和你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瑟琳娜公主，你要是打累了，我觉得可以直接用脚踹噢。”

瑟琳娜低头看一眼脚尖，随即二话不说踹向李林。

“啊！！……”

三人玩了很久。

直至——

一声强过以往所有雷声的惊雷，在高空炸响。

三人同时僵住。

瑟琳娜雪白的右脚踹在李林腹部，掀起长裙。

李林握住她的脚踝，企图往右挪开。

李清夜靠在窗边，双手抱胸笑盈盈看着两人。

一秒后，三人不约而同回过神。

或快或慢，尽皆来到窗边，伸出脑袋，仰望天空。

黑云汇聚，电破苍穹，银光遮天蔽日。

天劫到了最后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