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打独斗有单打独斗的打法，上战场有上战场的招式。

空青所教基本功与姜芮之前学的有相似处，是以练习身体柔韧、下盘稳健、出手出脚速度为主，再加上技巧为辅。

讲究的是如何出其不意和借力打力，以及直接对敌弱点，诸如关节和致命伤。操练枯燥且反复，最好加上负重，以达事半功倍效果。

于是姜芮手上脚上都拥有了空青特制沙袋。在所谓休憩之后，她走路的姿势迟缓，重新坐到位置上，抬笔的手微颤。腰感觉距离折了不远。

非常劳累，想当场昏迷。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姜芮顶着刚清洗过软塌的身子，翻看着户部顺来的册子，下一刻脑子里不是想的如何种种子，而是想的如何吃这些。

也是，要让老百姓主动去种种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诉他们怎么做好吃。有了念头，当然会想买。价高就自个种，价低就去收。

她想了想，便打算让户部把一些结出来果子送到尚食局让厨子琢磨一下如何用最少的功夫最少的价钱做出最好吃的吃食。尚食局的女官做菜是一把好手，哪怕再怎么简单的食材都能折腾出不一样的。

要是打着与民共食的旗子，想来光禄寺负责采购食材贪墨的情况也会好上不少。

姜芮勾了几个：“谷包、甘薯、土豆、花生……花生看着果子太小，先不了吧。还是前面三种看起来更容易填饱肚子。”

如此想着，这三大类里面也分了许多小种类。光说甘薯就有红有白，种起来要看土适不适合。这些事恐要户部多加操心。再者就是，甘薯是南边传过来物种。江南都还没种，不知道种出来如何。

京城里要不是姜芮去户部专门讨要了各地近来送上来的可食用粮种有哪些，户部自个都不知道有了这么一个玩意。

一天天的，光户籍、税收管账这等事就要忙坏。

姜芮写了一笔：“看来得在户部十三清吏司下专门设一个部门，负责收拢各地农耕种子，用在尝试各地种植良种。这叫奉旨种田。”

十三清吏司就是户部在十三个地方办事的小部门。各有郎中等官员。他们日常要操劳的当地的事情。事情太多，人才太少。真正擅长农地耕种的人，未必能够通过科举科考。

这人得特聘。不需要进士出身。任职者只需秀才出身便可，但需对地方良种有极深的了解，额外加试。至于会不会有弄虚作假，则每一年要提交上来一些成效，由吏部评分。细节上只要让巡官一查就知。

她想完这些，用砚台压着纸放在原地晾，问身边的空青：“是不是该出发去摄政王府了？”

空青知道长公主忙了一天，禁不住问：“殿下晚上还去王府？”

“去啊。这才过了几天。”姜芮累归累，半点没打算磨蹭，“万事万物贵在坚持，朝堂之上的官员们哪一个不是日夜苦读才能够站在本宫面前。摄政王几乎一日不懈怠。本宫这点劳累算什么。”

姜芮走在前头，空青忙跟上。

空青曾是死士，曾觉得日子不过如此。她有幸有口吃，有地方住，还能学武，为主子效力是理所应当。天底下像她这等孤儿，饿死冻死或者作为妓子被买卖多了去。

对于荣王，她是有一丝感恩在的，哪怕她明白自己只是被当成了一柄剑，一个寻常物件。

后来换着跟了摄政王，跟在了老王妃身边。她慢慢明白当物件不是好事。她被老王妃教导着学会如何当一个人，当一个不仅仅为了主子而活着的女子，明白天下的事有是非对错。

至少摄政王让更多的人可以活下来，活得更好。跟着她一块儿转到摄政王手中的死士几乎很少死。

马车上，姜芮坐上了位，才问身边空青：“可累了？累了给你休一日。”

空青摇头。

姜芮懒懒靠在车上：“要是哪日累了，直接和桃兮说就是。记得提早说了，免得有事让你做找不着人。”

空青听到这里，微微产生了一点对长公主的好奇。她不敢问摄政王，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问起了长公主：“殿下和王爷为什么要如此劳累？”

像荣王和其子嗣，总是很懂得享受。有些更常年不管事，几乎一个月下来总是在玩乐。长公主和王爷有着更高的地位，却比他们更加繁忙。

姜芮诧异了一下：“你每日要贴身伺候着，起得比本宫早，睡得比本宫晚，不比本宫更累么？”

空青笑了下，实话实说：“不累。我过去以为我和商陆活不了多久，不用多考虑今后。后来有一天到街上，老王妃给我和商陆买了糖吃。”

姜芮愣了下：“你第一次吃糖？”

空青还是摇头：“不是，但老王妃说往后每年她记得，她就给我们买。她要是不记得了，让我们自己拿了府上月钱去买。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们可以有月钱。我们和殿下、王爷不同，能有现在的日子很不容易。”

姜芮：“……”荣王是有多抠门啊，连月钱都不给！盛子恒那么穷还给月钱呢！

她现下是手抬一下都觉得沙袋重，就如此靠在那儿：“那你今后便会知道。不管是长公主还是摄政王，哪怕是当今皇帝，能有现在的日子一样很不容易。”

一刻不敢忘，一刻不敢懈怠。

“昏君易做，明帝难为。稍有不慎，国将不国。”姜芮笑起来，“说得简单些，就是为了让你今后的每一年都可以和商陆去街上买糖吃。”

空青对上了长公主颇为令人惊艳的笑靥，想着，这或许便是王爷与长公主私交甚好的缘故吧。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她跟着笑开：“嗯。”

姜芮其实没怎么见过盛家老王妃。京城中女眷年纪大的，几乎都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身边会有各种身份不如她们的女眷陪同，唯有宫中大宴或者谁家大办红白事时才卖面子聚在一起。

后来早早离世，更加没了再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