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芮自以为在马车上小憩过片刻，晚上必然不会累。

事实上，小憩是有用，晚上反而会愈加疲乏。算缓和的室内，身上好闻的熏香夹杂着书房墨香，加上让她可以交付性命的盛子恒。吃多了的姜芮在听盛子恒讲课后，再次被困意袭击。

刚开始不过是听不进内容，听了，但入不了脑，无法思考，眼前只能呆呆看着人。

到后来困倦逐渐侵蚀了她，让她不知何时闭上双眼，慢悠悠坠入好眠。她好像听到盛子恒叫了她的名字，好像感受到身上突然增添上了暖意。

最后她彻底昏睡过去，陷在柔软的黑暗中。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黑暗会是柔软的。只是对于她来说，这些黑暗是如此的亲昵，让她半点提不起反抗心思，只想与其共沉沦。

到姜芮再度醒来时，她先是动了动身子，试图将身上柔软的被褥贴身盖严实一些。在意识到身上的被褥不是很熟悉后，她睁开眼想起昨晚的事。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房间，一看就是并不奢华，但绝对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房间。

姜芮：“……”很好，她昨晚当着盛子恒的面直接睡了过去。

很好，今天她就要达成一大早从摄政王府出门，并且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在摄政王府上过夜了。

姜芮撩了撩被褥，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她的里衣。王府不可能有长公主的衣物，空青就算想给她换衣服睡觉，都找不到可以换的。

临时晚上去长公主府上找衣服，那就很微妙了。希望今天空青懂事，记得早早回去给她拿一套衣服来。

姜芮慢吞吞爬起来，浑身如同被马车撵过一遍般。酸疼酥麻，连支撑起头颅都需要费上不少劲。她只能庆幸本朝的规定，今日不用上朝。

天天上朝，神仙都受不了啊。

她穿上鞋，喊了一声：“空青。”

屋外空青立刻应声，快速推门进来。空青没想到昨天进王府前刚听完“留宿”招式的长公主，做事是如此果决，当晚就留宿。

空青身边跟着的，是昨天领了事出去，今天早上一道赶过来的秋水。

空青关上了房门，快步上前取出今早被送来的长公主的衣物，朝着长公主方向走来：“殿下，早上送来的衣服。今日要留在王府还是回您自个儿那儿？要是留在王府，我这就去将东西送过来。”

姜芮放低声音：“王爷呢？”

空青：“早上起来跑了两圈，练了剑，换了衣服进宫了。”

姜芮百思不得其解：“同样是练练再忙事。怎么他半点看不出劳累？”她直接累到睡在他府上了。也没见过他累到睡在皇宫中。

秋水对长公主和摄政王都颇为钦佩，也不知道怎么两人之间突然成了可以到对方那儿留宿的关系。她边帮长公主穿衣边说：“或许是习以为常了。”

姜芮认为有道理。

她想着摄政王都不在府上，她留下办公也无趣，还不如回自己那儿或者去宫里弟弟那儿。正想开口说呢，门外隔着传来了府上仆役局促不安的问话：“殿下可醒了？要吃点什么么？”

姜芮：“随意吃些就行。”

外头人连忙应下，并附上了曹彦靖让她转述的话：“曹管事说，王爷今日去宫里一趟，早早会回来。殿下用过早膳后，可自行决定去留。”

姜芮的念头顿时改了：“知道了，本宫昨晚睡早了，用完留下看会儿书。”

昨晚上学练兵学兵法，学到一半睡了。今天得补上。借口相当充分。

外头又连连应下，这才去传厨房送早膳过来。

姜芮没走，她带来的厨子跟着留下。摄政王府的早膳今日一改往日简单，多了几分精致。从小米红枣粥，到鸡汤鱼丸，再加上银耳莲子羹，以及软糯包子、阳春面，看得人食指大动。

姜芮用过后，喝着清茶，从摄政王书房拿了书，就正坐在院子里看。

阳光直照，看似悠闲，实际上刚已让秋水再去通知了许跃光，让许跃光来摄政王府一趟。她哪能真那么清闲，留着空就坐这儿看书等盛子恒从宫里回来。

姜芮如此这般坦然，放到府上仆役侍卫眼里，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昨晚长公主睡的是客房，内心里也全是：两人关系匪浅。

客房会不会是空的？

王爷今日为何还能早起去宫里？

他们都这么想了，其他人知道长公主留宿难道不会多想吗？长公主为何还能如此坦然晒太阳看书？

到最后所有人内心对两人经过“一夜”，第二日该进宫进宫，该看书看书，全然不在意流言蜚语的姿态肃然起敬。

许跃光接到命令到摄政王府时，相当迟疑。

迟疑和敏锐，让他当着秋水的面给佩刀匕首上了毒药，在身上加装了不少暗器，连头发里都有条不紊的插入了一根暗器。

秋水每回见许跃光，都会被许跃光吓到。上一次是见他的一身血腥被吓到。这一次是见他如此警惕被吓到。

秋水轻声解释：“昨晚殿下是不小心睡过去了，真没有在王府受难。今日是有事要找您。”

许跃光轻微点头，然后还是不相信。

姜芮很快在王府里见到了许跃光。这位锦衣卫到自己面前来，冷眼张望四周，浑身上下写满警惕的模样，让府上的那些盛家军也升起了警惕，慢慢围拢过来。

互相警惕，稍有不慎当场比斗。

姜芮被逗笑，摆摆手示意侍卫们散开：“锦衣卫许大人，本宫有话要和他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可别偷听了啊。”

侍卫们哪里会是偷听的人，多看了两眼许跃光，很快纷纷散去。

姜芮朝着许跃光招了招手，让人凑过来。

府上人多眼杂，她既是在这里说话，也没打算让众人听到她说的具体事。她见许跃光犹豫不决，当人靠近时，扯了人的衣领口，在人耳边说起命令。

两人姿势极近，盛子恒回到王府里，冷漠站在远处，恰好看见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