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芮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不算很晚，但也绝不早。

她见到许跃光，才蓦然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让秋水去找了人。她招了许跃光进书房，屏退了其他人：“查出什么了？”

许跃光手上的东西，并没有写太详细。他只是把名单交给了长公主，并言简意赅说着情况：“这些人就是这段时间查出来在京中有异的。几乎每一个人之间都有联系，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互相之间传递信件。信件是密信，要靠一本诗集解谜。诗集名为《钟桑诗集》”

名单上的人看上去几乎是毫无瓜葛。这群人既没有什么家庭背景上的相似，也没有在做同一件事。几乎是各司其职。

但就因此，在这么长时间内，上一世的姜芮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等到她被摄政王囚禁起来，交出权柄，京城的大小事情更加与她无关。

消息闭塞，难以察觉到异样。

盛子恒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而再谨慎的人也不可能预防到这场潜伏长达数年的逼宫。真正布局之人，必然具有很大耐心，有卓越的眼光，且拥有狡诈的心性。

哪怕事到如今，姜芮都不知道真正布局之人是谁。

对，她不知道。

她被俘虏，只知道身边的叛徒有哪些人，只知道在敌国人手下求生。更多的她也无法知晓。对方甚至没有因为夺下了皇帝和长公主，就轻易懈怠而跑到她面前来大放厥词。

当然，她在敌人手下不算是对敌人一无所知。人做事总有迹可循，只是不多。

现下，她要做的事，当然是要处理这些叛臣贼子。而在处理这些叛臣贼子之前，她要先把那些小喽啰给处理了，再一点点逼出后面的人。

亦或者，先斩断关键的人，再留下一尾，让其引诱出其后的人。

面对这个留下的一个尾巴，不管对方是选择“出手”还是“除根”，又是一笔新的踪迹。而在她有所准备下，总能追查到点什么。

姜芮眯细看着名单上的人：“官员先留下。科举之后再说。侍卫营里面的几个人，想办法把他们调动开来。不要太过明显，也可以适当晋升。”明升暗贬。

“商户和僧人……”姜芮对人心的把控从来不弱，“想办法扶持一些做同样生意的商人。把这些人的生意给替代掉。僧人的话，查一下他最近来往的人有谁。并且找他的一点瑕疵，将其放大。让他进衙门一趟。”

大多数的人的一生并非一帆风顺。一些小小的坎坷再正常不过。不要人命，但足够疼。

姜芮又问他：“赵建贤和宁妃之间呢？”

锦衣卫许跃光继续汇报：“宁妃对后宫掌控并不弱。宫女和太监当中都有她的人手。而宫女和太监可以和侍卫接触。其中一位侍卫。”

他上前点了一位侍卫的名字：“他的妻子，常常会到一些地方施粥。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子。她大概是认为传出信件的人只是宫中一名普通的宫女，所以每次都会主动将信件在施粥路上，交到赵建贤府上。”

人的善良很容易变成被人利用的点。

这位侍卫的反叛，从未考虑过他善良的妻子。这妻子已然成了帮凶，却至今不自知。哪天真处理了这个侍卫，这位妻子一样难活。

姜芮叹口气：“当年赵建贤接受资助时，那些伺候的人查的如何了？”

“这么多年过去，基本上没了姓名。”宁妃进宫都那么多年了，当年那些人不成心腹，当然各自散去。

许跃光简单汇报着：“有一人当年照顾赵建贤，可以算半个管事，很是贴身。但没有成心腹也没有跟着他一路上来。他并不在京城，而是身子骨较差，大夫说没几年好活，于是干脆回了老家。派人过去查了，还活着。”

姜芮：“问出点什么？”

许跃光：“老人家得了癔症，神智已经不清楚，经常暴躁到打人。近来的东西基本上都记不得，反而对以前的事记得非常牢。对着孙子叫儿子，也总说自己伺候的主子以后会是姑爷。”

这算是明晃晃的证据，可人有了癔症，连人都认不清楚，做人证是做不得。

姜芮稍作思考，明确知道像这种往事，就算拿了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需要更多的还是现在的证据。

她重将视线落在之前讲到的那位侍卫妻子身上：“两人往来之间的信都没有拿到？”

许跃光微点头：“但笔墨经过了处理，看不出来是宁妃的字迹。里面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完全可以认为是宫女所写。”

身为一位妃子，怎么可能让那么大的把柄留到别人手中？当然是每一回送信都找好了替罪羔羊。

像宁妃，像赵建贤这样的人，说一心观念着心上人，姜芮是不信的。不是她不相信爱情，而是很多人将更多的事放在了“爱”之上。这么多年以来的感情里，必然也夹杂着无数的利益置换。

就如同姜芮。

她对盛子恒是特殊的，却也会在某一天两人相互敌对时，狠心下手，再为其悲痛欲绝。也可能会在某一天，她不需要为了国为了弟弟而奋斗，却会为了盛子恒而不顾自己生命。

“人心，总是复杂。”姜芮感慨，“等尼姑庵建好之后，宁妃等人会住进去。将宁妃身边的人换一圈。要是这样还互相之间传信，想来信件就能做证据了。至于原先写信人呢的笔记，就认一下是哪位。”

换一个当红妃子的身边人不容易，换一位尼姑的身边人可太容易了。

“再多查点证据出来。明年科举之后，一举可以将赵建贤换下。顺便去查一下户部尚书徐大人。要是没问题，明年首辅之位，就让他暂且代上。”

姜芮如此下了吩咐。

许跃光应声：“是。”

姜芮微沉思：“如此一来接下去最重要的便是科举。三年前那场科举，是百官操持，摄政王选的状元。这回是陛下第一回亲自选人。务必多方注意，免得宵小有可乘之机。”

许跃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