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泓上一次面对科举新晋的臣子，还是恍恍惚惚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如今面对新晋的臣子，他终于意识到这些新一代的臣子意味什么。意味着他们今后效忠的人，便是他。不是父皇，或许也不止是皇姐和盛卿，而是但对面对他。

一甲三人都是他选的！

他心口发烫，脸颊发烫，报出三人名字时，带着一种头皮都隐隐发麻的激动：“状元晏正谊！榜眼竺玉堂！探花丰泰然！”

姜泓望着下方有序列队的群臣，再望向出列的三位一甲臣子。

三位臣子哪怕低着头，身上也难掩那种刚中一甲的亢奋。

姜泓头脑清楚记得记得该说什么咬文嚼字的话。只是他侧头看见了面上带着笑意的姐姐，再回过头时，话到嘴边难掩情绪。

他用稚嫩最贴近他心绪的话讲着：“朕很欣慰。这回科举多了一场面试，殿试题也带着朕的一些困惑与思量。众卿皆是过五关斩六将，才终站在朕面前，拳拳为国之心天地可鉴。从今往后，只盼众卿与朕一道，开起天景盛世。”

本该威严字字如珠玑，但小皇帝没有这么做。

他在看到姐姐的时候就明白，他注定是要走一条与父皇，与每一任帝王都不同的路。那是独属于他的帝王之路。

如果做不到，那他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坐在这椅座上呢？比他更合适的姐姐亦或是摄政王，都可以取他代之。

他亲自给状元郎佩戴上红花，拍了拍比他高出一截的俊杰手臂。

状元要佩戴大红花游街。这种喜事当然要好好参与。

姜泓对人说着：“这一刻或许是尔等自出生以来最荣耀时刻，但朕希望不是此生最荣耀时刻。”

一甲三人当即拱手：“谢陛下。”极为感动，难以言喻。

姜泓折返回自己的位置，状元郎等人也按照规矩要去游街。游街结束之后，再回到宫中迎来琼林宴。

琼林宴便是科举之后的盛宴，不需要什么新来的臣子们表现点什么，纯粹是为了他们庆祝的皇宴。

新官员全出了门，姜芮也得到了空闲，从场上退下。她只需要在晚上的时候一起参加琼林宴。

盛子恒也随之离开。

两人走在路上。

一个科举，转眼忙到四月底。马上就要五月。姜芮和盛子恒说着：“尼姑庵已经造好了。下月就让宁妃等人搬过去。”

盛子恒应声。

姜芮垂眼，接下去说的便是正事。但人在宫中，很多话不好当面细说，只能隐指代：“该查的锦衣卫那都查了个清楚。如今要收一次，杀鸡儆猴一趟才是。”

盛子恒自然明白姜芮的意思：“知道。”

两人如此这般说着，已经定下了首辅赵建贤的命。他们其实可以容忍很多事，可以容忍一些官员无能，可以容忍一些官员犯错，但没有人可以容忍叛国。

姜芮朝着盛子恒交代了一声：“我去换身衣服，晚上琼林宴见。”

她先一步离开，浑然没察觉落后一步的盛子恒盯着她的背影，神色莫测。

此时出门游街的进士们，一边狂喜着朝着沿途百姓们挥手致意，一边互相交头接耳。

这些进士当中有的已婚，有的未婚。其中探花郎便是未婚。他之所以被点为探花，也有年纪尚轻的因素在。

进士们交头接耳所说的，当然就是早前传入民间，所有人都知道的说法。

“听说长公主真的要在这一届进士当中挑选驸马么？”

“肯定会挑吧。长公主这个年纪，不是正好适合成婚？前朝都有榜下捉婿，本朝为什么不能有？”

“我觉得探花郎肯定入选。不然好好的一甲不选，选个二甲三甲，说不过去吧。”

众人看向探花郎。

探花郎丰泰然长得是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文章写得出彩，说话也温和。瞧着就很适合当探花，也很适合当驸马。

毕竟驸马人选不可太锐利。要是势头太强，回头和公主吵闹起来，岂不是惹出大麻烦。

他们这些人能够通过面试，自然都长了不少心眼。知道出口要谨慎。

如今在这儿正大光明谈论起来，都不敢多议论长公主。不过即便如此，夸奖长公主的话是可以有的：“长公主着实容貌出众，能力更早得先帝看中。要我看，非一甲出身真配不上她。”

其余人纷纷附和。

反而是被说到的丰泰然坐在前头，无奈说着：“殿下之前就没有什么表示。未必是想要在我们当中挑选。”再说了，他早就听说长公主与摄政王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要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作为驸马的人，肯定有很大麻烦。要么头顶上绿油油，要么官场上疯狂被摄政王穿小鞋。

要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是假的，那么放任这消息传出来，肯定有什么目的。主动想要当驸马的人极为危险。

不管是哪个原因，丰泰然都不可能去主动趟这趟浑水。他现在唯一的后悔，就是后悔自己实在是不想仓促找个女子成亲，导致到现在还是未婚。

丰泰然只能安慰自己，做事要坦然处之：“殿下要是真的看中了谁，那是天大的福分。我这个人，婚事上福气浅薄，肯定没有这福分。”

他不惜自黑，并将话题引到别处：“说起来，刘雄兄弟虽然是二甲，但实际上文章也极好。第五名呢。”

前十名的卷子其实都是好卷子，只是其中只能选三份。

第四到第十的卷子，也都是皇帝会亲自过目的。

被叫到名字的刘雄没想到会聊到自己身上。他想到刚才看见的长公主容貌，不由涨红了脸：“这种事怎么可以乱说。殿下喜欢谁，明明是殿下的事。”

有眼力见的人一下看出来，刘雄竟是真的对长公主有点意思。

要是长公主真打算在进士里挑选一个。谁能够抵挡得了一个容貌出众，地位极高，又真心实意想要与自己成婚的女子呢？

有人揶揄：“刘雄，晚上琼林宴看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