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很多人心里头直嘀咕。

人和动物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人造就了那么多历史文化的东西，又岂是一些畜牲可以媲美的。而且长公主说的是畜牲，听着如同骂人。如今科举结束，大摆开宴的时候，长公主这些话算是个什么意思？

但也有人刚起了这么个念头，就发现自己落入了长公主的文字陷阱。他们便是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存在。

首辅赵建贤更是如此。长公主的话接在他的话之后，明摆着是在说他。就算不是说他，也是站在他对立面在指责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对于长公主找驸马一事，是上心的。

毕竟长公主权势很大，皇帝又几乎每回做大事之前都会问问长公主的意思。朝堂上几次政策之后，都有长公主的影子在。

这样一个女子若是成婚，她的驸马必然往后也会在朝堂之上带起巨大影响。要是结交，这位驸马指不定在长公主身边日夜开口，也能影响长公主的决策。

既如此，他当然不会就因为长公主说两句便放弃这个打算。赵建贤直言：“殿下，人与畜牲的差别自是巨大。就如同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我们人与人之间都有差别，更何况人与畜牲。”

他更是说着：“百官文臣关心陛下后宫与长公主驸马一事，都是一种善心。就像是长辈希望晚辈子孙满堂一样。”

这种善意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很多人哪怕生不出孩子，也会从别人那儿过继一个放到自己名下，好让血脉得以延续。

他这话一说，几乎大多数人都点了头。对于这些人而言，子嗣是不可避开的一个事。人会老，要是老了没有信得过的子嗣，总归让人不放心。更别说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子嗣可以一样入朝堂，让自己哪怕离开朝堂，也能够拥有一定的权势掌控力。

但姜芮早看透了这些人，嘴里说的是善心，但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关心皇帝乐不乐意，她乐不乐意。他们想要的只是朝堂的稳定，以及她逐渐让出的权势。

他们想要的是以一种臣子的身份，将天下最尊贵的人也逼迫到无奈的胜利。

她不论如何，在赵建贤倒台之前是不会松手权势的。扬起唇角，姜芮扫了眼其余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盛子恒身上：“话说得很是有理，盛卿如何看呢？”

下面无数臣子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摄政王。他们哪里敢得罪摄政王？他们自也不敢催促摄政王去成婚。

当然，他们也不乐意看到摄政王和长公主在一起。

新晋的进士们知道摄政王的凶名，但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用余光瞄向摄政王，想看看摄政王是个什么意思。

盛子恒拿着酒盏轻微转动。

他站在姜芮这边，对着朝中人的想法一样不屑一顾。他最大的耐心给的绝非是别有用心的臣子，而是给的姜芮，给的姜泓，给的是这个天下。

盛子恒听到姜芮的话，带着一种轻微冷漠：“殿下当然是需要一名驸马，只是这位驸马怎么也要文武双全，能越过臣才行。”

群臣哗然。这是第一次，摄政王在公开场合亲自承认他与长公主的情感之事。

哗然完警惕偷看了一眼盛子恒，又很快闭上嘴。一个个如同木头人，决定将难题交给朝中更为重要的大臣或者言官。

盛子恒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中：“臣受先帝所托，要照料好陛下和殿下。皇后殿下乃是早就选好，但驸马之位，先帝并未指明。”那太过聪明的帝王，早早看出了他的心思，将长公主如同一根萝卜样吊在他前方。

先帝认为他们永远不会在一起，于是便恣意如此做了。

而他也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在一起，于是从未考虑过更多的事，也做好了终有一天她身边有人的准备。谁想最后一切与他们所想截然不同。

“既然没有指明，那臣与陛下就是考核之人。想要成为殿下驸马，必要臣与陛下赏识。要是文不成武不就，怎么配得上？要是只是文成了，武没就，似乎也够不上殿下驸马之位。”

反正话放在这里了，想要成驸马，和他比试一场再说。

姜芮唇角笑意加深。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说的是只要盛子恒不同意，姜泓不松口，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驸马么？

她轻微点头：“盛卿说得不错。文才只是第一步罢了。倒不说驸马之位，为人臣子亦然如此。进士不过是仕途第一步，如今朝中上下的诸位爱卿，也不过是走在半路中而已。前路漫漫，本宫相信诸位往后，都更多会将心思花在其它事情上，而非热衷于当媒人亦或者去……”

姜芮顿了顿，看向盛子恒：“亦或者去找摄政王的麻烦。”

摄政王和长公主的话很妙，要说摄政王就是和长公主在一起了，别人别想了，对话似乎可以这么理解，但也可以不这么理解。

最多只能说两人都认为驸马之位不该让人肖想了。

很快有官员出来打圆场：“哎，今日大喜之日，诸位还是多喝多吃。这段时日陛下与各大人着实辛苦，臣敬诸位一杯。”

说完自喝一杯。

有这么一个暖场，场面很快又变成原先其乐融融的模样。似乎谁也不在意刚才突然打岔的婚事之谈。

只是事实上几个言官还是在心里面突突，考虑着该如何上折子。要是长公主暂不打算成婚，不然那让摄政王先成婚？

他们管不了，宗室能管一管么？宗室总该管一管这两人吧！

而赵建贤此时心里却隐隐察觉到了另一种异常。他认为自己在长公主心中，虽是好用，但随时可以取代。她似乎并不算看中他。

如今朝中皇帝、长公主、摄政王三人，他似乎谁也不靠，更多靠的还是文官们。如此一想，若是文官们有可以替他人选，岂不糟糕？

赵建贤转着各种念头，面上不显依旧带着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