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一不明白深更半夜的，这大表嫂为什么要来这春荷院逛，“大表嫂，都十点多了，你还来这儿逛什么啊？”

褚大表嫂脸上是猎奇的兴奋，小声说：“苍辰说他半夜里总能听到唱戏声，我总觉得不一定是幻想，他虽然比较敏感，但还没有过产生幻觉的症状，走。我们进去等着，看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唱戏声。”

柳一一不自觉有些抖，她跟上去，贴着前面胆壮的女人，说：“大表嫂，你不是想说，这唱戏声是真的存在吧？”

褚大表嫂笑，“不是幻觉，当然是真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是鬼还是人。我们两个人进去，如果都能听到，就不是幻觉。”

春荷院里没有关人，门口自然就不用再把守，连门都是之前被褚苍宇踹开后的模样。

柳一一挽住大表嫂的胳膊，突然觉得晚上的走道里阴阴森森，真像有个女鬼在墙里窥伺似的。她左右看看，很是谨慎地不放过每一处视野盲点，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走。

走道里静悄悄，又有不少回响，脚步声，外面竹子的摇晃声，风声，都交杂在一起，在耳边汇聚成诡异的背景乐。

褚大表嫂如闲庭信步，柳一一贴在她身边瑟瑟发抖，“大表嫂，你要不说点什么吧？”

褚大表嫂笑：“那我给你唱段戏吧？我也会，”

“别别别，你就正常说话挺好，要不说说你刚才跟老太太说的都什么意思？”

柳一一自打听说唱戏声是真的存在，她心里就有点怵，活人耍心机她不怕，但女鬼什么的，她是真不知道怎么沟通啊，她都听不懂戏在唱什么。

幽深的走道里，褚大表嫂的声音显得很是空灵，“我小姨原来跟你大伯定过亲，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可在快结婚的时候，你大伯酒后失态，轻薄了你祖母的恩人，婚事作罢。多年后，你大伯母死了，你祖父又上门赔罪说和，想再续两家的姻亲关系，我小姨也点头同意，可又是快结婚的时候，你大伯说他对不起你这个大伯母，又悔婚。我小姨等了半辈子，终于受不住打击，疯了。”

柳一一怔怔，褚大表嫂又笑：“其实啊，也不能怪谁，我小姨这人太认死理，是她想不开。但柳家两次悔婚，欺人太甚。”

她拍拍沉默的小表妹，笑说：“你祖母当初大仁大义，说宁愿得罪世交也不能背上不义之名，张口礼义廉耻，闭口仁厚传家。你信吗？”

柳一一缓缓摇头，她不知道柳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可以肯定，那老太太身上根本没多少仁厚的气质。

“我母亲也不信，她认为柳家是刻意羞辱，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褚家和柳家在之后都有不小的损失。柳老爷子自知理亏，一直没跟我母亲计较，褚家只是普通商户，在我外公施压下，也只能忍气吞声。直到几年后我嫁进褚家，两家关系才算缓和。”

“不过因为我的关系，你大表哥一直很避讳，这些年，他从没来过柳家。苍辰也有很多顾虑。今天要不是为了苍辰，我也不会来柳家，”

说到这儿，褚大表嫂又笑，“但也算出了口闲气。你家老太太这辈子都爱拿礼义仁厚当挡箭牌，今天我也让她亲自认次错，以后就算了。”

柳一一觉得这大表嫂还挺厚道，不过老太太被她一句句点在脸上，还要跟个晚辈认错，估计也挺让她心堵的。

想到老太太那快要撅过去的样子，柳一一很没立场地笑了。

“你笑什么？”

柳一一摇头，“也没笑什么，就是觉得老太太那么说一不二的性格，能让她认个错，确实很厉害。”

“大表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柳一一声音压低，刚才，她好像真的听见唱戏声。

褚大表嫂停住脚步，又有飘渺的唱戏声传来，她仔细分辨，小声说：“在里面。”

柳一一手一紧，嗓子有点干，“你确定吗？”

褚大表嫂点头，又往里面走，“我耳朵很灵敏。瑜菲，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想象，别怕，这世上没鬼。”

柳一一咽咽口水，“可谁会这个点，在这儿唱戏啊？也太变态了吧？”

两个人都没穿高跟鞋，放轻脚步后，走道里关于她们的存在感就非常弱了，再绕半个圈，柳一一看到，那道小门是开着的。

她拉住大表嫂，悄声说：“昨天我有顺手带上门，”

褚大表嫂拍拍她，悄然走上前，柳一一跟上去，“刘二？”

院子里一个大汉行走在游廊上，他姿态娇柔，唱腔婉转，居然就是刚才她们在外面听到的女声。

柳一一心中一阵阵发冷，她想到褚苍辰就是听刘二讲的戏子小妾的故事，他在这儿到底是故意吓人，还是被鬼附身了？

两个女人在外面悄无声息地听，刘二一直忘我地唱，直到一曲终了，他才飘荡出来，柳一一拉着大表嫂躲到门旁一条夹缝里。

看刘二走远，她才从里面出来，“他是我们家前院一个副总管，是负责院里巡逻的。”

褚大表嫂问：“他为什么来这儿唱戏？”

柳一一摇头，“不知道。”

她只知道，刘二昨天来找她，拒绝了她承诺的新工作。

“二小姐真对不住，都是我疏忽没留意，害得表少爷成了这模样，我实在没脸接您的赏识。还是等我历练几年，再长些本事，再来为二小姐效力。”

看来，他不是自责，是不想离开柳家去别的地方工作。即使她给出的待遇比这里要优厚得多。为什么呢？

他跟褚苍辰讲那个戏子的故事，又深更半夜来唱戏制造错觉，这是为什么呢？

褚苍辰只是平时比较冷淡不爱说话，他到底，不对，所有关在这里的人都疯了，不是这个刘二一直在唱戏吧？

越想柳一一越觉得头大，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唱戏呢？

大晚上的，她也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影响旁边的褚大表嫂睡觉，只好偷摸着起来，到客厅去给她认为的智商高地回消息：“有事没有？”

关亦诚还是秒回，文字中都是戏谑：“这个点回复我，没去开房吗？”

柳一一翻白眼，恶狠狠敲下：“睡完了。”

又发：“我今天发现件很奇怪的事，你这么心机深沉，帮我解解惑。”

对面很快回复：“你床友就在旁边，问我不合适吧？”

柳一一气呼呼打字：“他太年轻，只有肉体，不像你，深耕人性的阴暗面。”

看对方不在输入了，柳一一又觉得没意思，都不知道这骚扰狂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非得听几句挤兑他才高兴。

她沉思片刻，输入：“就有个男人，很魁梧那种，他会变嗓子学女人唱戏，你说他是爱好，还是装神弄鬼？”

关亦诚靠在床头，笑着摇头，发：“就是你二表哥被关时听到的唱戏声吧？你怀疑有人故意作弄他？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你的思维真的很爱在没有必要的地方发散。”

柳一一不服，“怎么没必要？这是我住的地方，搞清楚背后都有些什么，是我在这里生活的资本。”

对面回了句：“跟你爸妈处好关系，别的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柳一一重重锁屏，

“呸！什么玩意儿，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也没有。。”

柳一一暗自嘀咕，她才不信这种危言耸听，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两句能怎么样。

可有时候，她所处的这个环境真的能不断打破她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