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儿没料到，这家伙啰嗦起来，竟也能这般孩子气，不禁扶额：“我说大哥啊，你能有点儿自知之明嘛？咱先不说你的身价和地位，就你这张脸，就你这身材，放到哪儿都算得上个人间尤物好不好！这稍微离近点儿就容易犯错误的事儿，你还让我给你擦身喂药？还裸着折腾？哎哟我去！你说这要是万一，姐一个没忍住，直接把你吃干抹净了，可怎么跟沐凡交代啊喂！”

卫子渊：“……”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那边卫灵儿却愈发地来劲儿，直接撑起身子，一脸暧昧地冲他八卦：“诶！我采访一下你啊，沐凡神经那么大条一女汉子，究竟是怎么被你拿下的？啧啧啧，你这家伙吧，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其实腹黑得狠，绝对一极品闷骚！嘿嘿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沐凡用了啥美男计呀？灭哈哈哈！”

卫子渊啼笑皆非，不想理她，只是脑海中忍不住悠悠回想，貌似就是在药王谷，丁沐凡因着报答他冒死救了自己和司徒乐，亲自来服侍他养伤，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就动了心思。

唔，似乎……还真跟近身美色有那么点儿关系呢！

不知不觉间，卫子渊勾起唇角，笑弯了眉眼。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可以跟一个女人，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共寝一室却不起邪念，直言不讳还不觉尴尬，轻松惬意又趣味十足，连调侃嘲讽、互揭伤疤都别有一番风味。

直惹得他心情飞扬，气顺欢畅，一时间，笑意溢满胸腔，暖暖的，爽爽的。这感觉……似乎很不错呐！

他将手枕到脑后，不禁感慨，还带着几分自嘲：“想不到，我卫子渊也有这般大不孝的时候。那边家父尸骨未寒，这边我却能跟你谈笑风生，还不生愧疚。呵呵，那些读过的圣贤书，还真是白读了……”

“怎能说白读？”卫灵儿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至少，那些圣贤书很明确地告诉了你，别人想要看到你表现出神马模样，这就是正宗的装逼指南好不好！”

“哈哈哈……”卫子渊现在是一听她说话就想乐：“好端端的圣贤书，竟被你说成了这副模样！要是让那些老夫子们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所以说啊，圣贤书一定要读知道不？”卫灵儿笑嘻嘻地说：“否则出门不会装，一不小心就气死个老头啥的，多吓人呐！”

一提到死，卫子渊的神色又黯了下去：“我爹这会儿……估计已经走了吧？”

卫灵儿止住笑声，轻轻翻了个身，望着洒满窗台的清辉，默然不语。

卫子渊告诉她，卫凌丘当着他的面，向梁帝求了能让人瞬间毙命的毒酒，将当年林墨两家的灭门之责，全揽到了自己身上，以便给梁帝一个公开赦免并扶持两家振兴的台阶。

“与其受病痛折磨，煎熬至死，不如来个痛快，一了百了。”面对卫子渊的阻拦、梁帝的犹豫，卫凌丘理由充足：“如今恩怨已了，尘埃落定，丘再无挂心之事，只求能不管不顾地放纵一回，亲手决定自己的生死。若能捎带着助国君一臂之力，亦不枉你我挚交一场。只求国君能护我儿自主婚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止是卫子渊早已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梁帝也红了眼圈，唏嘘不已。

终是拗不过卫凌丘，梁帝允了他所有的请求。命人摆上了送行宴，亲自作陪，并为他斟上了那杯毒酒，就摆在桌角，任由他自行决定何时饮用。

眼瞅着卫子渊情绪失控，不能自已，卫凌丘嫌他影响心情，直接将他赶出了宫。

临分别时，他幽幽慨叹：“我一出生，爹娘便负了我，这让我怨了一生，恨了一生，也懦弱了一生。我一生身不由己，受人掌控，无力护我心仪之人，又在不知不觉间，负了身边之人，包括你娘，包括你，也包括叶彤他们。我未尽到父亲的责任，芸香跟启哲……已入了歧途。好在渊儿你，还没走歪，卫府交到你手上，为父放心。只是，他们与你，毕竟手足一场，我不求你以德报怨，只求你，能看在血脉亲缘的份儿上，给他们留条活路，能拉的，也拉一把。

卫凌丘目露沧桑，语重心长：“渊儿，若你还肯承为父的情，就不要学我自暴自弃。想要什么，努力争取便是，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留遗憾。你与我还不一样啊！我是被爹娘遗弃之人，而你，却是从小就有娘亲疼爱，即便是我这个父亲不够尽责，也算不上孤儿弃子。为父现在以命助你，也是想着多少挽回些身为人父的职责，亦不枉你我父子一场。渊儿，你既然不是如我这般被亲人辜负遗弃，那就不要像我这般，再去辜负身边之人，更不要辜负了你自己。无论是灵儿还是沐凡，都是你心仪之人，也都是好姑娘。你要记得，别像为父这般，弄丢了她们，也莫让她们，再像你娘亲那般，凄苦一生……”

“父亲……”卫子渊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你走吧，莫要消沉太久，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卫府，这样才能护好你想护的人。”说着，卫凌丘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宫，只淡淡地留下最后一句交代：“记得进宫给为父收尸。”

就这样，在卫子渊的心酸回忆与卫灵儿的怅然遐思中，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窗外风起，枝叶沙沙作响，树影摇曳，屋内却是压抑的沉寂。

卫子渊终于再次打破寂静，哑着嗓子涩声请求：“灵儿，唱首歌吧。为我，也为我爹，唱首歌，好么？”

卫灵儿没应声，片刻后，卫子渊听到了他从未听过的口哨声，悠长又清亮，如吹动树影的夜风般，直撩心底。

短暂的前奏后，女孩儿醇哑的嗓音，伴着略带节奏的旋律，悠悠响起：

游历在大街和楼房

心中是骏马和猎场

最了不起的脆弱迷惘

不过就这样

……

游离于城市地痛痒

错过了心爱的姑娘

宣告世界的那个理想

已不知去向

为所欲为是轻狂

防不胜防是悲伤

后来才把成熟当偏方

……

这来的去的给的欠的

算一种褒奖

风吹草地见惆怅

抬头至少还有光

……

把烦恼痛了吞了认了算了

不对别人讲

谁还没有辜负几段

昂贵的时光

若男孩笑了哭了累了

说要去流浪

留下大人的模样

看岁月剑拔弩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