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明显的也沉默了，尽管眼睛里满是渴望，也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

叶承安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子暗了暗。

“得想个别的法子。”

“但是不收学费的话又怕许多家庭把孩子一股脑全送来，现在学堂刚起步也只有这一所，恐怕控不住局面。”

正想着，这妇人叹出口气来，拉起了女孩子的手。

“回去吧。”

“等一等。”

叶承安自马车里走了出来，笑着看向妇人，也看向周围的六个观望犹豫的女子，开口说道：

“前十名来报名的人，不收学费。”

方才叶承安在马车里，外面的这些人看不真切，此时她一出来，有两三个年纪小些女孩子几乎都是一愣。

眼前的这个人同她们年纪差不多大，个子高挑，皮肤很白，和经过风吹日晒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上的衣服虽然和以往见过的小姐比起来很不一样，简单又利落，脸上的笑意明亮而大气。

一双眼睛像极了晚上很累的躺倒到庄稼堆上时，映入眼睛的星星。

叫人不可触碰。

若说那些小姐们是富贵窝里的牡丹，那她便是飞起来的鸟。

不……应该也不是鸟，只是她们真的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怎么样？现在这里只有你们七个，你们可要来？”

一直到了叶承安再次开口，她们才回过神来。

妇人听了这话也停住了脚步，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思索了起来。

“我去！”

女孩率先开口说道，说着拉住了妇人的衣袖。

“阿嬷，让我去吧。”

随后她低头附在了妇人耳边：

“阿嬷，院子东篱笆从左数第三块砖下面有我藏的七十二文钱，是我这三年多攒来的，你那五十文给阿爷，就说……”

“是率先报名学堂给的。”

妇人听了大吃一惊。

“娟娟！”

女孩的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看的妇人一愣。

往日自己女儿明明是乖巧又懂事的模样。

“余下的二十二文阿嬷你自己留好，况且每日我都能回来，也一样还能帮着家里做活。”

“如果阿爷还是不同意……”

女孩咬了咬牙，继续开口说着：

“就说，到哪学本事都要花钱，这里不花钱，等我学会了，来日嫁人的时候，家里说不定还定多讨到些聘礼呢。”

妇人一听眼眶一红，泪就要落下来。

“好娟娟，是阿嬷没本事……”

……

最终这七人只留下来了五人，一个年轻女子被一个男子骂骂咧咧的拉走了，还有一个是另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子，被家里的阿爹以马上就要嫁人领了回去，还大骂叶承安是骗子。

余下的也有家里人其实看起来并不情愿，只是都希望三年之后这几个人能在大铺子里讨到活计。

倒是有一个丈夫很支持的女子，还塞给了叶承安二两银子，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的笑道，他只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来日一定补上。

还叫叶承安把免费的名额留给旁人。

指甲缝里都是木屑，应该是个木匠。

“你们都想学什么？”

马车不算大，但是这几个女子都偏瘦小，于是坐在马车里竟然一点都不挤。

叶承安看向她们的脸，开口问道。

“刺绣。”

方才被叫做娟娟的女孩子道。

她右手手指上有一圈不甚明显的深色痕迹，那是戴顶针待久了会留下的。

这个女孩子至少是会针线活的，方才她说与她阿嬷的那些钱，估计就是做针线活挣来的。

叶承安在心中暗暗记下，点了点头。

余下的四名女子两人选了刺绣，一人选了算账，还有一人选了识配草药。

选识配草药的那一人正是木匠的妻子。

叶承安本以为她也会学刺绣，因为她左手的手指上有许多还没好的、新新旧旧的针眼。

她看到叶承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笑着那右手遮了遮，垂了眼睛道：

“我们这没有郎中，到镇上又远，过去的路费就要花好多钱，村里也没有牛车，别人也不愿拉病人，许多人忍着忍着忍就没了，我的孩子……”

她说到这，声音哽咽了起来，另一名她身侧的女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

“我的孩子，那么小，我和石郎抱着她从早上到半夜，一边往镇上跑一边求来往的马车牛车，没有一个人愿意拉一个病了的小丫头……”

她掩面哭了出来。

她一旁的女子开口道：

“石木匠和絮娘都是极好的人，石木匠人厚道，从不和人起冲突，好多去他那做木头的人和他讨价还价，他每次都笑着应下，他和絮娘都说，大家都不容易。”

“那一日我们大家给她凑出了到镇上瞧病的钱，但是无论如何都再也凑不出能够直接包下一辆牛车驴车的钱了，而许多驾车的人，一看是个生病的女娃，他们都说晦气，怕冲撞了自己的车……”

“两岁的女娃娃就这么没了。”

叶承安听着，眸光沉沉。

“还是太少了……”

叶承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

“什么？”

那女子没听清楚叶承安说的什么，疑惑的看向她。

叶承安摇了摇头，看向被叫做絮娘的那个木匠的妻子，轻声开口：

“学堂里教药理的夫子是一位很厉害的女郎中，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说完，叶承安一一看过这几名女子的面庞，脑海中又闪过那两名被拉回去的女子的脸。

偏头透过窗子看向外面。

“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

……

连续五日，叶承安绕尽了海容城里大大小小的村子，最终免费招上来三十人，还有拿了学费来学堂的九人。

叶承安自掏腰包给三十人拿上了学费。

人数倒是比叶承安开始以为的人要多了许多，这让林不羁她们也很高兴。

招完学生的第三日，学堂正式完工，暂定于两日后正式开课。

“乘风，学堂里无论学什么的，每隔三日都有一节学武课，这份差事就交给你了。”

叶承安和乘风走在学堂的鹅卵石路上，叶承安满意的看过四周，对身旁的乘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