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隶属法院的殡仪馆，檀清娆便觉得心悸，难受的紧。

这处地方向来无情，孤冷。

人们的冷暖全在这处了，看着进进出出掩面而泣的人，檀清娆选择把头埋低，轻轻地对身后的檀清砚说道：“他接电话了吗？”

檀清砚推着她往里走，附耳下来，“关机了。”

这个回答仿佛早就猜到，但手上的动作还是顿了顿，随即淡道：“走吧，带我过去。”

他们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就在他们还疑惑时，那人开口说道：“他交代过，不见任何人。”

这个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可这会儿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点也不舒服，她咬咬唇，对那人说。

“他……”

停顿半晌，问了出来。

“他还好吗？”

檀清娆这话说的轻轻，听着却满是担心。

女人叹了口气，才悠悠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说句不好听的，她觉得祁淮随时要倒。

女人的话让檀清娆眼圈染上一片红，一双眼雾蒙蒙的，她微微侧目，手用力的捏着轮椅上的扶手，“你转告他，我只需要五分钟。”

这下女人有些为难。

她只是祁家请来的保姆，并不能做主。

檀清娆看出她的为难，也没逼迫，只是说：“你告诉他就行。”

见人态度坚决，女人不好拒绝，转头进去了。

不过几分钟人就回来了，那人神情颇为的无奈。

她抬眸看着檀清娆他们，不紧不慢的说道：“祁先生说你们回去吧，他谁也不见。”

檀清娆急了，“你有说是一位坐着轮椅的女生吗？”

女人点头。

这下，檀清娆无力的靠在轮椅背上，凄笑一下。

原来，他连我都不愿见。

檀清娆眸子深处全是漠然，又或者只是伪装自己的保护色，她呐呐道：“我就在这里等。”

既然不愿见，那她就等。

女人拿她没办法，看了檀清娆一眼，转身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檀清娆委屈的想要冲进去，但她无法做到，这扇门堵起的时候，早就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

檀清砚看着妹妹这副样子，实在是不忍心，虽说祁淮的不愿见情有可原，但他也见不得妹妹委屈。

他看不过去，恼怒开口：“我去把他揪出来。”

说着就要推开那扇门，在他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手臂被抓住，檀清砚低头看去，是檀清娆抓住了他。

他看着妹妹那张素白的小脸，全然没有以前的明艳，剩下的全是阴郁和不开心。

“哥哥，别，别去，”檀清娆说。

檀清砚按住她的手，虽然在气头上，但语气不自觉的放轻，“……杳杳。”

一句话有鲠在喉，听到她说，“我知道的，他现在很难过，不愿见人是正常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连女朋友都不见，就说不去吧。

檀清砚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看着妹妹委屈的模样，他过去揽过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拍着肩安慰道：“没事的，哥哥在。”

檀清娆没有哭，只是眼眶很红，湿润。一手揪着那疼的厉害的心口。

“哥哥，是我错了吗？”

我不该推开他的对吗？

不应该对他忽冷忽热，对他渐行渐远。

她只是不想拖累他……

这是檀清砚第一见到她如此脆弱无助，以前再多的委屈，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

就像一件事你所期盼的那样，最终它从你手中溜走，变成刺人的利刃，变得罪恶。

可是细细想来，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失责，如果那次没带祁淮过去，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认识，这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如果有如果……

一切都晚了。

“妹妹没有错。”檀清砚哽咽地出声，“是哥哥错了。”

错了。

一切都错了。

***

从白天等到晚上，还是没有等到人从里面出来。

檀清娆这个时候心都是凉的，她觉得祁淮做的太绝情了。

看着那扇依旧禁闭的门，檀清娆自嘲的笑笑，心里腹诽，原来自作多情的滋味是这样的。

“哥哥。”檀清娆看着前方，“带我离开吧。”

檀清砚没有犹豫，毅然决然的推着檀清娆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那扇禁闭的门才被打开，祁淮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着转角处留给他的残影，苦笑一番，声音嘶哑说着：“对不起。”

关上门，身体贴着门板滑落坐在地上，仰起头，眼泪无声地坠落。

“杳杳……”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睨了眼，是徐东打来的。

第一次他没接。

很快又打来了第二遍，祁淮见此，抬手抹去眼泪，点了接通。

“喂。”

“阿淮……节哀。”

祁淮现在想到父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甚至有些后怕，他找不到人诉说这些，即使是母亲也不能。

现在徐东一句节哀，把他的情绪带回那天。

画面像走马灯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轮播着，让他感到害怕。

“徐伯有什么事吗？”

本来这种时候，他不应该说这些的，但时间紧迫，他没办法只能告诉他。

徐东抿了抿唇，“资产清算小组明天来景明。”

这个消息对于祁淮来说不过是处理一件事情罢了，他语气平缓，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有些释然。

“好。”祁淮说。

“有需要尽管找我。”

这段时间已经够麻烦徐东了，但这时候他的一句话让祁淮很是感激。

“父亲的事情辛苦您了。”祁淮说：“明天我会准时到的。”

电话挂后，祁淮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个小刺猬。

他抱着膝，蜷缩着，泛红的眼眸什么也看不清，小声的抽泣着。

亲人在自己眼前坠楼身亡，连哭都不敢放声。

屋里的哽咽声很小很小，只有在这块小天地，他才能放纵自己哭。

姜芸推开那扇门，看见平时高大的儿子这个时候蜷缩在一角，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她连忙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

殡仪馆的房子不大不小，祁淮的哭声在屋里盘旋。

祁淮很久没有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这个时候，他贴在姜芸的肩胛上，哭的像小孩子。

“妈，我跟阿望没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