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生产队和公社后，再抄一段穿过一条偏僻的小路就能到县城。

林时安载着江肆月刚到小路上，就握着车把往后一蹬来了个急刹车，随即脚支在地上，吩咐江肆月，“月月，你先下来。”

江肆月茫然地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左瞧瞧右看看，小路两侧杂草丛生，沿路是一排槐树。“怎么了？”

“有人。”林时安把自行车交到江肆月手里，目光扫过两侧，沉声呵斥，“出来！”

过了几秒，从杂草和树后跑出来一群大小不等的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些裹脚的老太太。

人数还不少。这年还没实行计划生育，谁家都会有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个生产队加起来能有几十个小孩。

这些孩子看起来还止一个生产队的。

林时安：“……”

江肆月：“……”

若不是孩子和老人虽然身上有补丁但都还算干净，还以为这是误闯了哪个难民营。

那群孩子上前来把林时安和江肆月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江肆月问。

“我想要糖。”

“我也要。”

“我也要。”

“……”

孩子们纷纷开口，但是两手死死抓着林时安和江肆月的衣裳不松手。

“谁教你们来要糖的？”林时安低头问自己腿上腰上这些“八爪鱼”。

无缘无故，这些孩子不可能一大清早就来堵路要糖。

抱着林时安腿的一个小女孩仰着头恰好看见林时安脸颊一侧那道疤，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哭像是连锁反应，其他孩子也都哭了起来。

哭归哭，抓着林时安的腿半点不松劲。

江肆月也十分头疼，按耐下焦急，柔声开口：“谁告诉你们我们有糖的？”

“是伯伯。”一个三岁左右的奶娃先开口。

后面的老太太恰好也到了把他们围了一圈，年纪看起来最大那个，拄着拐杖开口：“你别管谁教的。今天想要从这里过去，给我们一个人十块钱。”

林时安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这若是成年人拦路，他高低能硬打出一条路让江肆月先走。

偏这里来的都是老弱妇孺，他不好动手。

刚试探着揪着一个男孩的衣领想往外扔，前后左右的孩子一起哭了起来。

说话的老太太，一口牙都没了，恐怕都经不住他一拳。

江肆月皱眉思索片刻，开口：“你们是董大春跟刘桂花请来的？”

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

林时安侧头看了江肆月一眼，目光微诧，但一句话都没说。

“你怎么知道？”

“咱们不认识什么董大春和刘桂花。”

一少一老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否认的当然是打头的老太太，好奇地是一个半大小孩。

这种情况下，显然孩子的话比大人的话可信度更高。

老太太见谎言被戳破干脆直白道：“说什么你们今天也过不去这地方。”

“你们这是拦路抢劫，犯法的。”林时安警告。

“犯法？”老太太笑了笑，都能听见她喉咙里浑浊的痰声，“那你去报警让警察来抓我们吧。”

林时安脸色更难看了。

他要能出去这些人肯定一哄而散。

到时候去哪找人？就算将计就计给她们一人十块，金额也够不上敲诈勒索。

孩子们更是只要一块硬糖。

另外，法不责众。到时候都没地方找这些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兜里根本没这么多钱。

“我们要不给呢？”江肆月抱臂，“难不成你们要一直在这里拦着？这里再偏僻也是一条路，一会儿肯定还有其他人来走，到时候有的是人帮我们报警。”

“呵呵。”老太太换了个手拄拐杖，“小姑娘，就算你运气好能等到人来给你们解围。但，我们做什么了？打你们了还是骂你们了？公安来了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反倒是你，能等得起吗？”

江肆月心里一沉，这是冲她来的，为的是不让她参加高考。

林时安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面值不一的票子往人群外围扔去，“谁抢到是谁的。”

瞬间外围的孩子老太太散去一部分。

江肆月有样学样，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朝同一个方向撒去。顿时又少了一部分人。

林时安使巧劲儿甩开身上的“挂件”，同时两手把扒在江肆月身上的孩子都扯下来，“快走。”

江肆月推着自行车后倒，却发现自行车变得死沉还推不动。

低头一看，两个车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气，轮圈钢条上还别了几把锁头。

就这么一耽搁，眼看着去捡钱的老太太和孩子又重新围了过来。

林时安两手掐住江肆月的腰使劲举起来往后一送，“跑！”

江肆月也没犹豫，撒腿就跑。

这时候老弱妇孺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

没几步，江肆月就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倒是有几个半大小子追了过来。

江肆月二话不说抓着最近一个直接过肩摔到地上。

剩下的心生警惕不怎么敢上前，不远不近地跟着。

“公安可能不会抓你们，那你猜你们拦路学校里管还是不管？”江肆月估摸着他们应该都是小学生。

果然，那几个男孩顿时目露怯意。

熊孩子可以不怕家长但绝对会怕老师。

江肆月摸了摸口袋，掏出两个五分的硬币，递给他们，“一毛钱够你们几个买糖吃了。”

那几个男孩接过钱，果然没再追。

她要绕路走离县城的话差不多得四公里，从进县城到考点还得有两公里左右。

江肆月抬腕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跑六七公里？

江肆月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开始跑。

跑了还有希望，不跑就一点希望都没有。

到县城时，时间过了大半个小时，离考场还有两公里出头。

县城有公交和出租，可江肆月身上已经连一分钱都没有。

她抹了把头上的汗，呼哧呼哧地跑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腿像灌了铅块。呼吸像被火烧，整个肺腔都火.辣辣得疼。

她今天穿得是一双廉价的塑料凉鞋，系带处磨得生疼，脚掌脚后跟也是钻心的疼。

可她依旧不肯停下，唯一的想法就是跑。

还没看见考试的学校却先听见了铃声。

平日里学校用来提示上课下课的手摇铃声这会儿意味着考试开始。

江肆月眼前一黑，往前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