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看着江肆月，眼里都是感激。她苦笑，“老宋早晨走的时候跟我说今天实验室有事，中午回不来。也说了会有人来给我送饭。

是我自己不服输，觉得我可以照顾自己。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脆弱。

不过是摇着轮椅进出几次就累了，不小心摔下来晕倒了。”

“阿姨。”江肆月顿了下，解释，“没别的意思。宋院长不是我们系教授，我不好叫您师母，但阿姨很合适。”

奶奶刚才纯属想刺激她。

“其实您不需要这么为难自己。宋院长还是一心只想着你。您知道为什么会有往家属院送饭这件事吗？”

宋夫人摇头，“难道不是你们食堂为了增加收入？”

江肆月摇头，“送饭确实会给食堂增加营业额。但，这事是我提出来的。”

“不？”宋夫人错愕地看着江肆月，“为什么？”

“因为宋院长在关于开除我的会上提了您的事。”江肆月把梁燕诬陷她以及冒名顶替别人考大学的事情都说了。

还特意讲了，宋院长说的那番话。

江肆月记性好，几乎一次不差地把宋院长的话背了一遍。

“我听完宋院长的话，就把给家属院送饭的事记在心里。前两天我不是有事就是有课。今天才得出空来送饭画地图，没想到还惊扰了您。”

宋夫人听着又红了眼，一脸惭愧地哽咽道：“是我天天待在这四尺见方的屋子里，目光窄了，心也窄了。”

“对了，院长还跟我，本来他南大正院长的位置该是宋院长的。组织上也找过宋院长谈话。但是宋院长说需要照顾你，可能会怠慢工作。所以推荐了现在的院长。”

宋夫人听着再次泣不成声。

“我会想着来送饭，一是为有需要勤工俭学的同学提供一个增加收入的机会。二是想让宋院长这些有学问的教授专家，多点时间在工作上。不管是教出优秀的学生还是研究出成果，都是造福很多人的事。

不过……”江肆月十分歉意地低头，“我还是想少了。没想到会因此让你们引发家庭矛盾，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真是万次难辞其咎。”

江肆月道歉，宋夫人愈发不好受，连连摆手，“同学，你一片好意是我老婆子心眼小。你别道歉了，你再道歉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您不老。刚才是我看您有点失控故意激您的。”

宋夫人想起刚才终于扬起唇角，抬手食指虚点了点江肆月，“别说，你这丫头嘴够毒的。其实咱俩名字还有点像。我叫钱初一。”

初一、四月，都是日期，确实很有缘分。

“那我以后叫您钱阿姨。您是您，宋院长是宋院长。”

钱阿姨点头，嘴角一直挂着笑。

岁月不败美人。

刚才江肆月确实只是为了刺激钱阿姨，事实上钱阿姨通身书香之气，即使一头银丝坐在轮椅上，也还能看出年轻时如何貌美。

“你丫头是个有意思的。”钱阿姨夸奖江肆月。

江肆月有样学样：“您这个阿姨也是个有意思的。”

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还真有点饿了，把你带来那饭拿来我尝尝。”

“食堂打来的饭菜怕是凉了，我去给您重新做点儿？”

钱阿姨摇头，“我家没菜。都是老宋下班去买。再说了，我不怕凉。你拿过来我尝尝。”

江肆月犹豫了下还是把饭菜递给了钱阿姨。

好在南城暖和，饭菜还有余温。

“这饭盒……”钱阿姨拖着软软的饭盒，很是新鲜，“这人啊！常年在家就是跟社会脱节。没想到现在饭盒时髦成这样了？就是好像扣不严实。”

“这是一次性饭盒。设计细节上还有些不足。不过胜在便宜。您没见过跟脱节没关系，这玩意还没在市面上普及呢！

我不敢说全国就咱们南大有，但一定也是绝无仅有。”

冷静下来的钱阿姨也是个聪明人，“这也是你研究的？”

江肆月摇头，不敢贪功，“我爱人是当兵的。他以前在海上打仗的时候看见敌人用过，提过一嘴。”

反正钱阿姨也没机会见林时安，不怕他们对质。

钱阿姨十分欣赏也羡慕地望着江肆月，“还是年轻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当然，也是你聪明，否则也折腾不出来。”

江肆月给钱阿姨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方便她拿，“您夸我聪明呢我不反驳。不过，您要说年轻才折腾，那我不认同。只要愿意，什么时候都能折腾。

不是说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吗？能学就能折腾。

虽然作为一个晚辈我不该多嘴。但是我觉得把您自己拘在房间里的不是病魔是心魔。

我听宋院长说，您以前也是才女。就算不能站在讲台上，那就不能教书了吗？现在刚恢复高考，会有很多很多的学生想考大学。不说远的，咱们家属院也有不少小孩吧？您可以辅导他们功课。

就算不想教孩子，那也可以画画练字。宋院长说这些您都很擅长。”

钱阿姨怔住。

自从瘫痪在床，她大部分时候不说怨天尤人，但也最多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偶尔练字画画。

像以前一样教书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

甚至前些年不提倡文化有用的时候，她还有些幸灾乐祸。

却没想过，她也可以重新教书。

能跟孩子们在一起，她是不是也可以快乐许多？

突然，钱阿姨面容有些扭曲。

江肆月忙问：“钱阿姨，你怎么了？”

钱阿姨紧紧地咬着牙，不想说话。

江肆月没跟残疾人打过交道，一时间没猜到，只能焦急地询问。

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

宋院长大步走进来，对江肆月道：“江同学，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江肆月点点头，立马快步出去。

看见宋院长的表情，她忽然猜到了原因。

人有三急，钱阿姨怕是……

所以不想她知道，才不愿意张口。

果不然其然，她刚出门，就听见宋院长小声道：“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要强？不就是弄脏床单了嘛！”

“人家小姑娘爱干净。我怕人家闻见味嫌弃我。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门外听多久了？”

“没多久。正好听见江同学劝你那段。我觉得她说得挺对。你可以先从辅导咱们家属院的孩子开始跟外界接触。

而且跟小孩相处，你会觉得自己年轻很多，心情也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