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聊了会儿天之后，李桂芝嫂子见江肆月面露疲色，就招呼大家散了。

江肆月再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心底生暖。

她简单洗漱了下，躺在床上，看见墙上挂着的一件林时安忘记带走的海魂衫又爬起来把衣服拿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衣服一直晾在外面，没有霉味，但是也没有林时安的味道。

江肆月把海魂衫换上。

林时安本就高大，这年代人们的衣服又习惯性会做得肥大，穿在江肆月身上有点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衣服下摆盖过臀部，用几十年后的网络词形容就是妥妥的男友装。

这个词让江肆月心里一美。

她刚躺回床上，就感觉肚子里一动。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胎动。

谷医生告诉江肆月第一次胎动大约发生在十八到二十周。

感觉很奇妙。

她月份还小，不像陈佳妮那样直接直观。就好像肚子里有一个装满水的气球，气球里养着一条小鱼。

小鱼在游来游去的时候无意间碰触了下气球壁，气球又把感觉传给了江肆月，很轻，却又能实实在在感觉到。

“你也想爸爸了吗？”江肆月手轻轻在小腹上拍了拍，“他要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会很高兴！”

“我也想他了。”

“宝宝，你要健健康康来到我身边，你爸爸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回到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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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陈红嫂子就来叫江肆月到自己家吃饭，说她一个人开火不值当的。

江肆月明白这是嫂子们照顾她，就没拒绝嫂子们的好意。

吃完饭，跟陈红嫂子一起到大门口时，门口已经有不少嫂子在等着了。

一个个手里拎着篮子，背上背着背篓，还有的拿着蛇皮袋。

江肆月还注意到，要去市里，嫂子们都穿得比平时略好些，基本可以说是把自己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了。

其实多数嫂子家境都不是很好。

军人虽然社会地位高，但是经济地位其实了了，当兵的都是穷苦老百姓家的少年郎。

以至于总有人说“穷当兵的”。

干部的津贴还高些，士兵们的津贴勉强能养家糊口。

因为在大院常住的这些嫂子们基本都是没有工作的，都指着男人那份津贴过日子。

一部分用来日常生活，还有一部分需要寄回老家赡养父母。

所以平日里嫂子们其实很节俭，衣服都是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

出门的时候才会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干净衣服，过年都不一定置办新衣裳。

江肆月跟陈红走到跟前，才看见被嫂子们团团围在里面的是一桌两人。

其中一个拿着本子和笔在写什么，另外一个手里还拿着钞票。

江肆月没见过，有些好奇，问陈红：“嫂子，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领粮本。”陈红知道江肆月也是从农村来的，一来就进了学校，以为她不懂，细细地介绍，“他们城里人跟咱们农村不一样。咱们都是秋收了直接分粮食。城里人得按户口领粮本买粮食。部队和城里差不多，也有粮本粮票。不同的是城里人拿着粮本或者粮票去买粮都还得拿钱。部队的粮本可以在任意粮站买粮不用额外加钱。”

粮本的事江肆月是知道的。

城里人的粮本和户口本一样重要。79年粮食还十分短缺，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每个人每个月只能买到一定额度的粮食。多数是在二十四到三十六斤。小孩二十四斤，大学生以及部分脑力劳动者三十六斤。普通的成年人一个月只有三十斤粮食，而且本着节约的原则往往还需要扣掉一斤，每个人实际只能买二十九斤粮食，这二十九斤粮食里最多也就八.九斤细粮，其他会掺杂一些粗粮，比如红面、玉米面、地瓜干这种。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过得紧衣缩食，因为这些指标压根不够。

不过，在经济这方面南方普遍比北方略大胆些。北方人多数还在老老实实执行这个规定，南方人已经在个体经济的边缘来回试探，想方设法赚钱买粮票补贴家用。

江肆月之前为了打点在黑市上买的粮票，就是这么来的。

粮本江肆月没少见，但是部队的粮本第一次见，不由有些好奇，跟在嫂子们后面排上队。

陈红还在继续给江肆月普及这些常识：“虽然像我们家那位和你们家林连都不在驻地，但是我们这些家属还要生活。所以部队为了照顾我们，会把男人那份给发给我们，本上用不了的可以换成粮票。

大概上头领导知道咱们要去置办年货，怕咱们手里紧，提前来发粮本粮票了。不光粮票，还有布票肉票什么的。”

江肆月安静地听着。

很快轮到陈红嫂子和江肆月。

陈红嫂子先领的，她一共留了二十斤粮食，剩下的换成了粮票，又在旁边人手里领了她男人一个月的津贴。

江肆月想了想问拿笔的士兵，“同志，我想问下我可以领多少斤粮食？”

“林连的标准是三十六斤。至于嫂子……”士兵有些为难，“林连还没为你办随军手续，所以名单上没有你。不过，林连走的时候嘱咐过，如果他不在的时候你也不回大院，就把粮本上的粮全部换成粮票给你留着。你现在要吗？”

“要！粮食和粮票我都要”江肆月很痛快地做了选择。

士兵错愕地瞪大眼，欲言又止。

陈红用胳膊肘捅了下江肆月，“嫂子，你要这么多票做什么？换成钱多好？就是你跟孩子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江肆月摇头，“我就要票。”钱她不缺，票她可太缺了。

那士兵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大约早就准备好了，把林时安四个月未领的粮票、布票、油票等等都给了江肆月。

到了旁边，干出纳活的士兵告诉江肆月，林连能领四个月的津贴，问她要不要？

江肆月表示要。

士官数出一部分钱给江肆月，江肆月大体数了下，发现少了不少。

她有些纳闷：“林时安的津贴不是五十块一个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