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家的铁门关的忒紧。

梁二华拿着钉耙领着梁秋华气冲冲跑到辣子家门前，梁大华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过来。

秋华想着自己最喜欢大哥，平时还有些瞧不上游手好闲的二哥，可是真要硬气的时候，大哥却是个软蛋，没有二哥的话，自己也不敢一个人上门来。

梁秋华性子软一些，姆妈是个好良心的，阿爸和大哥是老实人，做事待人都是回避争吵的类型，一家子都是过于老实好拿捏的人，唯独梁二华却是蛮不讲理的。

可是辣子却是祖传的泼辣坏脾气，自家前后左右的邻居都吵了个干干净净，而且次次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胜而归。

“大辣子你给我滚出来！”梁二华用钉耙把门敲得哐哐响。

“滚出来！欺负我家妹子，你问问我答不答应。”

“一家辣子，坏胚子，两个小贱人！”

话是难听了些，可到底是为了自己骂的，梁秋华心里暗爽，自己不会骂人但家里有个能帮自己骂人的人是多么的重要！

哐当！门从里面被重重地推出。

“梁二流子你骂谁呢？上到我门上来了！看我打不死你！”

大辣子比秋华大五岁，得益于她的死鬼阿爸，长得是人高马大，腰粗腿圆，也许是脾气火爆的原因，脸上常年蹲着两坨高原红，万年不变地梳着一条细小的辫子。

二华见她出来，两手用力一撑，钉耙就杵在大辣子的胸前。

“抢丝线，我剁掉你的手！前世里穷死鬼投的胎！”

“我偷谁丝线了，你哪只眼看到了，我今天就没出过门！”大辣子竖着眼睛，火药味十足十的，一点不带怕。

“我看见了！我还抓着你们！”梁秋华有着阿哥撑腰，自己也支棱起来。

“我呸！看见个魂！”大辣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来，“你们三个打上门来欺负我一个，还冤枉我偷狗屁丝线，你们就是欺负我没有阿爸！不要面孔！”

梁二华二话不说拿着钉耙就往她胸口怼过去，大辣子吃痛闷哼一声，嚎叫声被噎在胸口吐不出来。

她往地上躺倒滚了一圈，满身沾了泥巴，又一骨碌爬起来眼神直愣愣的。

二华还要怼她，大华看这架势不好，要出事，赶紧拉住他。

“好了好了，不要出事了！”

“出什么事？你个窝囊废，帮她还是帮妹子？”

“帮妹子！帮妹子！”

“个么你放开！”

大华死死抓住二华不撒手，再下去是要出个人命案子！

两人正在拉扯，从黑咕隆咚的铁门里扔出三小扎丝线来，秋华赶忙用手去抓，却只得了两扎，还一扎落到地上沾了黑泥。

“二流胚子！还给你们，给我阿姐打坏了，我烧你们房子！”

小辣子冲出来把阿姐扶起来，这时大辣子总算回过神来，眼神里面居然带点怕。

二流子没她高没她壮，但是透着股阴狠的劲儿，像是野狼龇着牙花子，叫人有些颤。

梁二华不情不愿地被拖回去，一路上骂骂咧咧没有好脸色。

到家，他把门摔得乒乓作响，梁大华见他的球样也不说话，脸上不大好看。

“到家了甩个脸盘子给我？在辣子门前你怎么不像点样子？”二华窝火的要命，一张脸拉的老长，看什么东西摆着都不顺眼，摔摔打打的，又一脚踢翻脚边的长凳子，凳子的一角撞到大华小腿，他吃痛的很。

“你个臭脾气！”

“是，你脾气好，顶球用！”

梁秋华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见着手里沾着黑泥的丝线，不争气地哭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看看你那大脸盘子，丑死谁？”梁二华这下是看谁都不顺眼，连着秋华一起遭殃。

这扎丝线是不能用了。丝线本就娇贵的很，不能洗，沾了泥再一洗，就变得粗糙不能用。这下就是两块钱打了水漂。

想想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姆妈拖着身子也没吃上顿好的，只说是乡下人不讲究，怀着身子稀粥烂饭也能过。

今天闹腾一场，梁秋华也没去成学校。从早上到傍晚就吃着一碗稀粥，不但挨了顿打，还赔了扎丝线，心里就是烂泥糊了，闷闷的快出不了气。

不光是这样，她还要担心晚上姆妈阿爸回来，自己免不了要吃顿棍子。

看看天不早了，她到灶膛去生火，晚上还是吃稀粥，不过大人忙了一天，晚上要稍微填饱点肚子，也就是往稀粥里削上两个山芋。

阿爸捆回来的枯树枝有点儿湿，梁秋华拿起一把折小塞进灶膛子里，刺啦点上根火柴放进去，不一会儿枯树枝冒起了烟，她赶忙用火钳往里面塞了塞。

等了一会儿，烟越来越浓却不见有火，秋华把脸凑过去使劲朝里面大吹几口气。

轰地，火猝不及防从膛里喷出来，梁秋华吓得连连后退，还好也就那一下子，之后火又乖乖缩回去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额头前的头发烧了个精光，怪不得自己闻到一股烧猪毛的焦香味。

晚上一家人点着煤油灯吃稀粥，小华巴拉了一大块山芋，二华见状也赶紧扒拉一大块，生怕自己吃着亏。大华和秋华各自只盛了一碗稀粥。

“姆妈……”秋华就快把脸埋进碗里，“大辣子弄脏了一扎丝线。”

她不敢去看姆妈的脸，知道肯定不会是好看的。

“天天出门不锁门。”

梁二华念叨着，没好脾气。

姆妈倒是没有停下碗，就是吃的慢了，她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看秋华，额头上的头发烧得焦曲。

阿爸呼啦几下吃完了，单就剩下了碗里的山芋块，他把碗怼过去，用筷子抵着轻轻一挑，山芋块翻个身就到了秋华的碗里。

“今天走的急，忘记锁门了。”

秋华抬头看看阿爸，大脸盘子又挂上两行泪。

“丢就丢吧。”

阿爸是最喜欢这个三女儿的，姆妈说了，二华脾气像阿爸，阿爸年轻的时候和姆妈吵架也是乒乒乓乓爱摔东西，家里的家伙什不过都是摔了修，修了摔，不过吵得再凶，手里抱着的秋华是不会伤到。

梁秋华的名字也是四个人中最像样子的，当然这个名字也不是出自姆妈阿爸的手。当年阿爸去办户口，人家问叫什么名字，阿爸说没起好，就叫妹妹吧，梁妹妹。

人家嫌弃地很，说哪有这种随便的名字，就帮忙起了个梁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