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一上午活，二华感觉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整个手臂酸胀的不行，背梁脊骨像是卡住了一样动也不能动。

而且他也有些心不在焉，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许国庆和他说的话么！他心里埋怨许国庆，也埋怨王梅花，好像她对他的意思是一种侮辱和亵渎。

在他不停地嫌弃和厌恶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捉鱼那天遇到的那对父女，那个漂亮的小娘鱼。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她笑得也好看，笑在人的心尖上一样。

想着她心情就好了许多，但是二华马上又气馁了。

他踹一脚稻杆嘟囔:”想也不要想，这么漂亮肯定定亲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万一没有定亲呢？而且自己阿爸和她阿爸又是有一起学艺的情分在，那是不是自己就有机会了呢？

他越想越来了劲，一鼓作气把剩下的稻子都割完了。

“走吧，吃饭去！”许国庆招呼他。

他往四周看了看，确定王梅花早就走了，才从田里上来。

“别看了，人都走了。”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许国庆知道他的脾气。

“你别瞎嫌弃了，王梅花虽然矮，但是能干活啊，你平时又不来上工，你要是再找个漂亮却不干活的，你们以后一起喝西北风啊？”

“王梅花这么好，那留给你吧。”二华有点生气。

“敢情是你对象多，塞个丑的给我！”

二华这么说话让许国庆也有点儿生气了，这说的是人话吗？能这样说自己的兄弟吗？能这样说一个小娘鱼吗？

二华犯浑他是知道的，但是今天的事情不单单是犯浑，是太没品了。

“人家王梅花招你惹你了？你至于张口闭口说人家丑吗？别这么说，太没品！”许国庆心里恼火，说完就一个劲往前走。

“你慢点！”二华自己心虚，嘴巴软下来，“我不说了行吧？”

中午在队里食堂吃饭，二华狠狠舀了一大碗米饭，完了还使劲往碗里压实了。难得有机会吃个饱饭，今天菜看上去也不错，红烧洋山芋，炒青菜，还有个咸菜炒肉丝。

二华喜欢吃这个咸菜炒肉丝，倒不是因为里面那几根肉丝，主要是咸菜下饭，夹一点儿咸菜肉丝在碗边上，就着刨上一大口米饭，嚼在嘴里又咸又香，一会儿半碗米饭就下去了。

饭虽然好吃，二华却还是不想来队里上工。他已经想好了，就干今天一天，明天不来了，有饭吃也不来，太累了。在他眼里种田就是“笨活”，是他看不上的，他梁二华要干的事情是要动脑子的，能赚大钱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活，他还没想好，现在他在外面晃荡就是为以后做好准备的。

“国庆，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不定亲，你们家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二华嘴里含着一口饭，含混不清地问。

许国庆也正在努力刨饭中，这种问题他听得太多了，自己姆妈阿爸隔三差五就要问，他也不是说要求高，但那些介绍来的小娘鱼总是有些不对头，也不是说人家本身有什么问题，要说讨家主婆他是想的，但是她们一来，想到以后和这个小娘鱼住在一起一辈子，他又不想了。

“哎，我想讨家主婆呀，没有合适的。”

二华被他气笑：“你就说你想要的什么样的？”

“这个说不出来。”

话不好听，饭还是好吃的，二华白他一眼，不想再问，专注于自己碗里的饭。

第二天一早，二华依旧跟着大华去山上割猪草，只不过吃过早饭他又消失不见了。

秋华也顾不上去问他，因为今天她要恢复去学校了。

二华到底去哪里呢？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去找赚钱的方法，他要晃荡晃荡、动动脑筋。

他这回晃得远，一晃晃到了街上去，街上有卖馒头的，那边经常有无所事事爱吹牛皮的人搬个长凳子坐在那里晒太阳。

“阿拉年轻的时候在上海，那是正经的铁路工人，吃公家饭的，那时候日本人打过来，册那，我们在铁路上干活都是提着脑袋的，手脚不利索就被一枪崩了！”

说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上海做过铁路工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他总是把“册那”、“阿拉”挂在嘴边，让人感觉他还是在上海一样。

阿爸也是在上海做过工人的，到现在为止也会“册那”“册那”的，所以二华对老头子的过往深信不疑。

他总觉得在这里坐着的人都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和能力，也许就能帮助他找到发财之路，所以对于他们的“牛皮”总是应承着。

“是哦，我听我阿爸也说过，他十几岁的时候在上海打铁，那时候真是只有本事大的敢干哦！”

那老头听他附和马上投来赞许的目光，二华很受用。

旁边的馒头店又蒸好一笼，一个老头过来买了一大包，二华有些羡慕馒头店老板，在他眼里这也是个好赚钱的活，开店就是不一样的，比“笨活”好太多。

他也羡慕买馒头的人，这是有钱人啊，这年头家里都吃不饱还有人买一大包白馒头，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呢？

正当他羡慕的时候，那人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和阿爸一起学艺的那个人啊！

“呦，阿叔，是你啊！”二华从凳子上站起来。

那人一愣，马上也认出了他，挺高兴地打招呼，打开袋子让他拿两个馒头吃。

“不要不要，我吃过早饭了呀。”二华一番推辞。

“早饭是早饭，马上中午了，肚子总归有点饿了，拿两个吃吃，你是不是觉得阿叔给你两个馒头太小气？”

阿叔说着从袋子里拿出来两个硬塞到他手里去。

二华这就只好拿着，说到底他心里是想吃的。

“我也一直没机会去找你阿爸聊聊，下次我一定去找他。”

阿叔看上去倒是对阿爸很是有感情，似乎对二华也很热情。

“阿叔你来呐，我上次和我阿爸说了，他也很想和你见个面呢！”

阿叔点点头，有些遗憾地说：“我现在在雕红木，平时确实有点忙，家里脱不开身。”

雕红木？

这是二华第一次听说，不管怎么样像是个赚钱的活，不然这个阿叔怎么就这么有钱，买这么一大包白馒头？

他顿时来了兴趣，想要细问下去，但是阿叔赶着时间要走，他的话就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