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二华闯了大祸。

原本这天二华要出发去唐里村，姆妈早上留他再待两天，正好明天赵主任家要来。

二华也想过两天再去唐里村就留下来了。

下午吃过饭，二华跑山上去晒太阳，这是他学手艺以来养成的习惯。这边的山不高，风景却独好，山上飘着一股暖暖的花香味道，今天太阳又格外好。

山下面不远处是许国庆家，他们家新买了辆自行车，村里面头一辆，这会儿许国庆正在院子里学骑自行车，他阿爸在后面把着车后座，许国庆骑得歪歪扭扭，没几下就从车上跌下来。

许国庆的姆妈在一旁看得哈哈笑。

二华嗤笑，自言自语道：“笨死了，有车也不会骑，没用！”

许国庆家买自行车的第一天，整个村都知道了，就是许阿婶到处宣传的，她那个矫情的样子看得人牙痒痒。要是等他二华发了财，他给家里人每人买一辆自行车。

傍晚，二华去找许国庆，结果家里没人，新买的自行车就靠在墙边上，二华走到旁边仔细看看，好家伙！新鲜玩意儿到底是不一样，通身闪着光，漂亮极了。二华两只手把住车头，一只脚甩过去，屁股坐在座椅上，脚踏一踩，轮子转起来，他把另一只脚也收起来，结果车头马上失去控制，左右歪两下，车和人都倒下去。

二华跌得满身灰，倒也不气，越发对这个自行车感兴趣。

晚上吃饭，姆妈炒了个马兰头，又从树上摘了一大盆子香椿头，起了油锅炒一下，喷香。

秋华就着香椿头吃了两碗米饭，最近她一放假就去曾湖学手艺，那边的师父也好，每个月都给她一块钱，家里现在米饭管够。

二华却吃得心不在焉，半天也不扒拉一口饭，梁根发以为儿子是想着要回去学手艺了，说：“要不你名就回去唐师傅那边去吧。”

听阿爸这么说，二华摇摇头说：“后天回去，明天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说的大概是指中午帮忙给赵主任一家做顿饭吃。

邱珍想着自己的二儿子总算是懂事了，都主动提出要帮忙了。

可是饭没吃完，许阿叔、许阿婶就和许国庆从外面进来了，三个人面色黑得吓人。

“这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邱珍以为许家又出了什么事要来找人帮忙，却见许阿婶径直走到二华身边，瞪着眼睛龇着牙问：“梁二华你说说你今天傍晚到我家去干什么了？”

二华放下手中的饭碗一脸无辜地说：“干什么？我没干什么啊，我去找许国庆，他不在家，我就回来了。”

“你不要谎话连篇，你老实说，你把自行车藏哪里去了？”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都明白了，他们三个是来兴师问罪的，怪不得脸这么黑，原来是认为二华偷了他们家的自行车。

“阿婶你不要冤枉人，我哪里知道你们家的自行车去哪了？我又不负责看好它！”二华气愤地站起来，接着说，“我昨天看许国庆不在家，我就在院子里骑了一下，怎么就成偷了？”

“我们家自行车不见了，就你进过我们家，有人看见了，不是你还有谁？”

许阿婶气势汹汹，恨不能上去撕了梁二华，许阿叔和许国庆情绪要好一点，板着脸站着一言不发。

“你们俩倒是说句话呀，这样一声不吭算什么？”

“二华，我们也不想怎么样，只要你把自行车还回来就行。”许阿叔开口语气很克制。

“我没有偷，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能认定就是二华偷的呢？肯定是有误会。”邱珍听着心里一急，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这种事。

“误会什么误会！”许阿婶气急败坏，伸手就去拉二华，大华就坐在旁边，他起身拉住二华。

“阿婶，有话好好说嘛。”

“二华你跟我回去，我们坐着好好聊。”许阿叔开口，语气不好但还算冷静。

“我不去，不是我偷的！”二华甩开许阿婶的手，力气有点大了，许阿婶被甩得往后退两步，邱珍马上扶住她。

“你干嘛？！你这是偷了自行车还要打人啊！从小就不学好，小时候偷我们家白糖吃，长大了偷自行车！”许阿婶转头推一把邱珍说，“你看看教出来的什么儿子！”

“你，你……你！”

“你”了半天邱珍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就没意思了，白糖的事情是在二华三岁的时候，三孩子不懂事，都有嘴馋的时候，你现在拿出来说干什么？”

梁根发依旧坐着，此时显得异常冷静，他看看许家的两个男人，示意他们坐下来。

两人的脸上有些松动，想着坐下来仔细聊聊也行，梁根发的人品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上海下放的打铁工人为人老实，虽然不擅长干农活却从来也不会偷懒。

“坐什么坐，就是二华偷的，你要么跟我回家去，要么我明天一早在村头搭个台子，骂的全村都知道这件事情，我看你们还有没有脸。”

许阿婶的意思已经是很明确的了，一点儿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秋华看着两家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一时被吓傻了，两眼一热，没出息的哭起来。许阿婶看秋华哭了，声音倒是放轻些，但还是一步不让的气势。

实在是拗不过，二华也确实去过他们家里摆弄过自行车，他想想便只能跟他们去。

走到大门口，邱珍一把拉住二华的胳膊，眼睛里闪着泪，没想到自己的孩子这么大了，还要受这般污蔑。

“二华，你和姆妈说句实话，你偷没偷他们家自行车？”

二华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姆妈，眼眸里面沉着一抹阴影，他冷静得让人感觉害怕。

“姆妈，我没偷。”

邱珍听了这句话才撒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