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秋华发现阿哥有点奇怪。

照着往常的时候起床，却不再去割猪草，早饭也不吃就去上工。

莫不是砖厂赶工？

要说是赶工也不像，同一个班的大辣子就去得晚，好几次秋华在院子里干活，大辣子探个头把她吓一跳。

“秋华，你阿哥呢？”

大辣子扑空几次也就不问了。

这会儿大华已经淘好米把饭盒放进食堂的大灶台上，正巧碰上班长王东。

“你小子这几天怎么来这么早？”他一手搭在大华肩上，低声说，“你想当组长？”

大华愣一下，其实他没这想法，但是王东这么问了，他只好憨笑着点点头。

砖厂一共有白班、中班和夜班三个班，一个班有十个人，其中一个是班长。照理说一个人管十个也不算多，但是砖厂的活实在是累，而且大家干多干少工资都一样。

现在厂里搞什么大比拼，比的是一个月下来哪个班烧的砖多。

要说这比赛要一个班的人个个使劲才能出效果，但是目前看来只有班长想争第一，其他人根本毫不在意。

平时就插科打诨的现在依旧是搬两块砖就闲聊几句。

也是，得第一又怎样，给加工资吗？

所以三个班长又商量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每个班选三个组长，各管两个人。

人少了就团结，一个组就三个人，其中一个不好好干，另外两个就丢人，是个好办法。

王东本来正在为组长人选苦恼，这几天都是一踏进砖厂就能看到梁大华早早就在淘米。

哦呦，这不是组长就来了吗？

但实际上，大华并不是因为想当组长所以早点来砖厂表忠心的。

他其实是为了躲大辣子。

大华、许国庆和大辣子一同进砖厂，这会儿许国庆已经是另一个班的班长了，他和另外两人时间凑不到一块儿。

结果就是大辣子天天过来找大华一起去上工，一起蒸饭，一起下工。

梁大华他是老实，但是他不傻。

大辣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心里面有谁，大辣子其实很清楚。

但是她也得意地知道大华只能把赵晓娟永远放在心里，他们俩以后都没戏。

大华的长相在河头村是一等一的，就脾气软了点，也没有许国庆的魄力，但是大辣子自己是个泼辣的主，还要男人有什么脾性？

她都想好了，只要两人配了亲，再生几个孩子，他就是再嫌弃自己也得好好过日子。

管他心里有没有自己，只要把人捆在身边，天天看着，心里就舒坦了。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都没问问大华乐不乐意。

他乐不乐意重要吗？

这会儿大华已经在清扫碎砖，竹子扎的大扫帚一扫，场地上尘土飞扬，没一会儿头发和脸上就挂满了灰。

“大华，你怎么这几天天天走那么早？”

大辣子刚到砖厂，饭都来不及蒸就帮大华收拾碎砖。

“哎，你别弄，这儿灰，你赶紧走。”

一张口说话，尘土便钻进嘴巴里去，烧得喉咙痛，大华边扫边猛烈地咳嗽。

“你看看你都咳成这样了，别扫了！”

见大华不听，大辣子情急之下就去抢他手里的扫帚，一用力，扫帚柄上的倒刺深深扎进了大华肉里。

“嘶——”大华有些恼火，皱着眉头说，“你干什么？我好好地干活呢!你捣什么乱！”

大辣子没想到好脾气的大华居然生气了，她先是一愣，然后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你干嘛呀？我就是想让你歇一歇，你看看这灰，把肺弄坏了！”

“歇什么歇，总得有人干！”

说着又去抢大辣子手里的扫帚，她把扫帚藏到身后不给。

“你别扫，我来！”

“别胡说，这是我的活，哪能让你来替！”

“什么你的我的，一个班上的人都能干！”

两人僵持不下，大华一想，再说下去其他人要来了，看见这场面又要笑话他们。

没错，队里的人将大辣子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她没想藏着掖着，也是告诉其他小娘鱼死了这份心。

“行，你扫吧，我干点别的。”

说完就跑，留大辣子愣在原地。

傍晚回家，大华身上的衣服都湿得透透的，他吊一桶井水上来，就着冷水冲了头发和脸，一遍下来地上都是黄黄的泥水。

再打一桶水，他把上衣脱了，直接往身上冲凉水，五月底天气还没有那么热，一桶井水下来，还是有点儿冻人。

“大华！”大辣子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头来，说，“你明天晚点走呗，等我一起。”

大华被吓地一激灵，手里的桶差点儿掉地上。

他没答应，大辣子也不管，偷偷瞥了一眼他白晃晃的上半身，脸一红，低低地说：“我明天有话要和你说。”

晚上，阿叔梁根林过来借米，顺便留下来吃饭。

姆妈高高兴兴做了一个茭白炒肉丝，一个红烧肉，两个绿叶菜和一个鸡蛋汤。

临吃饭，阿叔还讨了一碗黄酒。

阿叔一喝酒就上头，脾气还差，梁家的男丁除了大华，都是一脉相传的耿脾气，说得难听就是臭脾气不会拐弯。

秋华一点也不喜欢这个阿叔。

阿叔一把年纪没讨家主婆，过得是逍遥，但是人懒，吃了上顿没下顿，隔三差五要来家里借米。

之前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姆妈就回掉了几次，他也就不来了。

这会儿他知道阿哥又去打铁了，三天两头就上门来，全然忘了当年是怎么辱骂阿嫂的。

梁根林得过肺病，差点归西，没人管他，是阿嫂顶着被传染的风险照顾他。

临了，病好了也不耽误他埋怨大嫂不借米，骂上门来。

秋华暗暗埋怨姆妈太过于心善性子软，这还高高兴兴给他倒酒喝。

“大华啊，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纪了，不会是想和我一样吧。”

梁根林才喝了一碗黄酒，这就开始胡言乱语。

“哪能啊！家主婆要找的！”梁根发知道自己弟弟说不出好话来。

“阿哥你虽然又去打铁了，但修房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你看看你们家这横梁。”

他往上抬抬眼，说：“太细了。”

“大华你也别太挑了，村上找一个近一点多好。”

到这儿，大华算是看明白了，阿叔今天是来做媒的。

梁根林醉醺醺地说：“我看大辣子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