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秋华和师父正伏在绣绷前，听见敲门声觉得奇怪得很。

村里头谁来会敲门呢？

大伙儿都是一边进屋里头一边喊“谁谁谁，在不在啊”。

“谁啊？”

蒋香应一声，起身想去门口看一下，就听得外面周兰花的声音响起。

“你们谁啊？来我家有什么事？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叫我姆妈。”

“姆妈——姆妈——”

人还没进屋里头，声音已经传的老远了。

“姆妈，外头有三个人。”周兰花满脸汗，也不知道到哪胡闹去了。

“师父，我去看看。”

秋华这头正好收针，眼睛有些花了，起来走两步正合适。

一只脚跨出门，秋华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前面没了动作。

“阿姐，阿姐，这是谁呀？”

周兰花看秋华傻了，忙推她问道。

眼前三个人，站在前面的老先生头发花白，慈眉善目，身后左右各站着一个年轻人。

左边的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个子高皮肤白，薄薄的嘴唇，眼睛正朝着里头看，热切的期盼从双眼流出来，这都遮不住。

“你怎么来了？”秋华不自觉地问出口。

周兰花看看阿姐，又看看高个子，似乎有些明白了没过一段时间就寄来的信到底出自哪里。

吴新笑着，眼神中滚烫热烈地情绪传递过来，他开口道：“怎么，不想我来吗？”

“你，你不是上学吗？”秋华这才反应过来，走出去把老先生迎进门。

“上学也有休息日啊。”

老先生从进门就笑嘻嘻的，这会儿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喽！

“小娘鱼还记得我不？”

“当然记得！我怎么能忘了您呢？”

吴新在后跟着，秋华觉得自己后脑勺马上要盯出一个洞来。

蒋香闻声出来，惊讶道：“呀，老先生……这是……是您吗？”

老先生微笑着点点头，倒是已身为四副堂的蒋香紧张无措，都不知道如何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了！

“您，您快坐！”

老先生落座，两个年轻人各站一边，蒋香和秋华也都站着，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脑子都被抽空了。

周兰花见姆妈没有下一步指示，不禁开口问：“姆妈，我去给客人倒点儿水来？”

这会儿恐怕只有周兰花脑袋瓜子清爽的。

“对对对，倒水，老先生我给你带水。”

蒋香慌忙往屋里头去，秋华拦住师父说：“师父，我去嘛。”

说罢就往屋里头去，吴新急忙说：“我也去帮忙。”还不等人回应就跟上去。

秋华从挖出里拿出三个玻璃杯来，这是上个月师父刚带回来的，有客人来的时候采用。

每个杯子里放上一点儿茶叶，开水一冲，茶叶在杯子里七上八下地浮动。

“怎么不理我？突然出现吓到你了？不高兴？”吴新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

“高兴！当然高兴！”秋华把杯子递给他，脸颊通红，“就是太突然了，脑袋里都没话了。”

茶水端上来，老先生和蒋香已经聊上话。

“董老师，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您，您今天怎么来了？”

老先生接过杯子，喝一口，茶好不好喝不重要，又见古人喝什么心头都开怀。

“当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娘鱼，喏，比秋华还要小好几岁，看看，都这么大了。”

他拿着杯子的手有点儿抖，兴许是太过于激动了，但是细心的蒋香发现董老师即便是放下杯子手也会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再仔细看看眼前的老人，头发花白，身形消瘦，她知道老人家受苦了。

蒋香老早就听说了，先生的夫人、儿子当年受不了折磨先后走了，现在只剩他一人，想到这，她微微哄了眼眶。

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去年你们刺绣堂办展，我正好病了，没能来，可惜哟，不过吴新告诉我，秋华可是被选上了？”

“是，是，秋华很刻苦勤奋。”

说到秋华，蒋香一脸欣慰，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我这次来找你呀，是有事相求。”

虽然上了年纪，但老先生说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蒋香听着刚忙接话道：

“董老师，您这话严重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说。”

“我呀，这把年纪了，都退休了，他们还让我去丝绸研究所，你说说，哈哈，力不从心啦。

我们下面刚成立了个丝绸中专学校，目前各方面还在摸索阶段，我想着自己和塔河镇颇有渊源，所以想着下来看看，也是替学校邀请你做我们的顾问嘛。

当然，这次也有我的一点点私心，来看看我的小孙子。”

说到小孙子，蒋香猜到说的就是吴新，可是转念又想到据说当年老先生儿子死之前并没留下孩子。

她看一眼吴新，这小伙子长得高大却又文质彬彬，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和老先生相似。

尽管觉得奇怪，也不便多问。

“这当然好，老先生不要客气，什么需要我去，我保准腾出时间来！”

“好好好！”

大人说话之间，周兰花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又觉得无聊得很，她扯扯秋华的衣角，和她咬耳朵说：

“阿姐，这就是那个写信给你的吴新吗？”

秋华觉得耳朵痒，脸也烫地不行，天边那团火烧云似乎就贴在自己的脸上。

她轻轻拍一下周兰花的手，使劲拽回自己的衣服，并不回答她。

吴新仔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又瞥见周兰花和她咬耳朵，见着吴新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周兰花一手勾住秋华的肩头，调皮又挑衅地向他挑眉。

“董老师，您大老远跑过来，让我陪您吃过晚饭再走吧。”

蒋香和老先生聊得热络，留他下来吃饭。

老先生回头看一眼吴新，笑着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