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退休了，梁晓楠顶班。

小娘鱼上班后整个人显得开朗许多，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厂里，本来也是三班倒，和老夫妻俩碰面的时候少了，关系和谐。

上班再累，一不见日头，二不遇风雨，每个月有工资，大多都是同龄人，有话说，心里就轻松。

梁晓楠在厂里也受到大家的欢迎，小娘鱼个性还算爽快，长得中规中矩，个子比较高。

刚开始去上工的时候她是一头短发，从小就是短发，没人给她梳头。后面在厂里几个小娘鱼经常一起吃饭说话，学着她们留起了长发，再到后面就扎起两条麻花辫。

一日出门在路上遇到了秋华，老远高兴地打招呼。走近了秋华才看见她麻花辫上各扎了一根红头绳。

“晓楠，上班去啊，你这打扮真好看。”

秋华看她精神头好，脸上红扑扑的，完全没有之前那种丧气样，不禁夸赞她。

她嘻嘻地笑着，眼里开出了花，脸上更红了。

“阿姐，我新做的衣裳。”

梁晓楠拉着秋华，好像要说什么，眼睛里面水汪汪的，羞涩地看看阿姐又马上躲开，最后还是没开口。

“阿姐，下次找你玩，我先去上工了。”

她走得轻快，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秋华真心为她高兴。

可是好心情总不能维持很久，第二天傍晚，梁晓楠红着眼来找秋华。

秋华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拉她进屋里。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哭了呢？我昨天见你还好好的呢！”秋华拉着她的手问。

这一问不要紧，打开了梁晓楠的情绪开关，她哇地哭出声来。

“阿姐——”

“怎么啦？怎么啦？”秋华乱了阵脚，一个劲地问她。

哭声像是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轰隆隆哗啦啦，惊天动地。

邱珍站在房门外头担心地听着，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听了一会儿见没有停的意思，只好走开干活去。

一阵大雨过后，雨势忽而转小，淅沥淅沥几下后，逐渐停下，但是天空依旧乌云密布，接下去似乎还有一场。

“阿姐——”

梁晓楠抽泣着，两手紧紧地搅在一起，不知从何说起。

秋华见她逐渐平静，就不再催她说，只是坐在她身边陪着。

“没事，阿姐陪着你，你想说再说，我听着呢。”

“我……”还没说上话，眼眶一热，眼泪又涌上来，她倔强地用手背擦了又擦。

秋华料想多半还是和二叔阿婶吵架了，这事她只能劝，帮不上任何忙。

“阿叔阿婶又说你了？”

梁晓楠点点头，印证了秋华的猜想。

“阿姐……我想结婚了……”

“什么？结婚？”秋华怕自己是听错了，又重复一遍。

她点点头，看着秋华惊讶的反应，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

“这……结婚当然好……”

秋华仔细想想最近也没听说晓楠和谁要配亲，怎么突然说结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也要先定了亲再说啊。

“最近媒人上门来了？”

她摇摇头，说：“阿姐，我们结婚就一定要媒人上门来吗？父母点头了才行？”

“……”

秋华一时语塞，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晓楠这番话定不是空穴来风，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心里有了什么想法。

见秋华不说话，梁晓楠想想，擦干眼泪将心里话一股脑倒出来。

刚去上工的时候还是有些累的，还好同龄的人多，也比较照顾她这个新来的。

尤其是同一个班上的王金水，更是对她照顾有加。

王金水大梁晓楠十六岁，老婆十年前就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为人处世各方面都还好，厂里年轻些的对他还算是尊敬。

有一次梁晓楠走的急，到了吃饭时间，打开饭盒才发现里面是空的，这下她傻眼了。

王金水从她身边走过，回过头来一定要把饭菜给她，她不肯要，两人闹了个脸红，最后以梁晓楠吃了王金水一大半的饭菜收场。

后面两人就熟络了，梁晓楠觉得王金水的脾气可真好呀，总是乐呵呵的，说话虽然粗气，可是嗓音低，语气缓，从来不急不躁，更别说对她响一嗓子这种事了，根本不可能有。

后面王金水一上班就把梁晓楠叫到旁边，不是从口袋里掏出个馒头，就是掏出个苹果橘子之类的，有人经过总会朝他俩窃窃私语，又不怀好意地笑笑。

“阿姐，我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人。”梁晓楠吸吸鼻子说，“从小打到，他们不是打我骂我，就是赶我走，都没有和我好好说话的，只有金水是对我好的。”

刚听到她说王金水的事，秋华无比震惊，没想到这么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让梁晓楠对这个大自己十几岁的男人许了芳心。

但是，想了想，秋华又似乎能明白她，这个从小灵魂漂泊的小娘鱼。

“阿叔阿婶知道了？”

她点点头，想也不用想了，有哪对父母能同意这样的婚事？

“他们不同意……死活不同意……”

梁晓楠又哇地哭出来，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能够对梁祝之痛感同身受。

秋华心里有些急了，老实说吧，她也不赞同，但她不能直白地说出来，这样只会火上浇油。

“你不要着急嘛，你年纪还小呢，你看，我还没配亲呢，你这是要赶在阿姐前面呀？

这样，你再和王金水处处，多了解了解，这种事情可不能草率了。”

梁晓楠不说话，看不出来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你也别怪阿叔阿婶，他们总是想你嫁个好人家，这事情急不得。”

这回她似乎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

晚上，阿叔来叫梁晓楠回家去，她抗拒着不愿意，一定要和阿姐一块儿睡，阿叔没办法只能同意。